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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我与佳人共赏美景完整文本

月缱绻 著

现代都市连载

主角是梁书媞林芝的现代言情《重逢:我与佳人共赏美景》,是近期深得读者青睐的一篇现代言情,作者“月缱绻”所著,主要讲述的是:在前往青藏的火车上,一次热心相助使我们相互认识了。冥冥之中,这场相遇牵动着我与那位外科医生的缘分。我,为他好心递上应救高反的葡萄;他,在餐车前替我付了早餐钱。我们在旅途中一起观山走海,看过银河星空,也在漫花飘落的大树侃侃而谈……后来,旅游结束后,我删掉了他的好友,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中。想让姐恋爱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可谁想,我们又相遇了……...

主角:梁书媞林芝   更新:2024-05-05 11: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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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梁书媞林芝的现代都市小说《重逢:我与佳人共赏美景完整文本》,由网络作家“月缱绻”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主角是梁书媞林芝的现代言情《重逢:我与佳人共赏美景》,是近期深得读者青睐的一篇现代言情,作者“月缱绻”所著,主要讲述的是:在前往青藏的火车上,一次热心相助使我们相互认识了。冥冥之中,这场相遇牵动着我与那位外科医生的缘分。我,为他好心递上应救高反的葡萄;他,在餐车前替我付了早餐钱。我们在旅途中一起观山走海,看过银河星空,也在漫花飘落的大树侃侃而谈……后来,旅游结束后,我删掉了他的好友,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中。想让姐恋爱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可谁想,我们又相遇了……...

《重逢:我与佳人共赏美景完整文本》精彩片段


回程的大巴车上,梁书媞前侧的座位不是不停地接电话说文件在哪里放呢找一下,就是后侧的发语音说领导的意思是让赶紧处理完,不要再拖了。

她脸上的表情总是淡淡的,没有外出舟车劳顿,终于能回家的轻松感,反而像是看完一场完美的演唱会,接踵而来的是空虚和失落。

等她到家,同事兼室友兼好友的沐龄并不在,估计是回父母家了。

沐龄跟她基本是同一期进的省考古研究院,不过梁书媞主攻的秦汉考古研究,沐龄是做文保修复的,但相同点她俩都是省考古研究院的合同工,没有正式编制。

这件事对她俩来说,先不提实力,反正运气欠缺,在梁书媞考试的前一年,考古研究院那年招考的人数比较多,等她考的时候,本来就没几个岗位招聘,结果还遇上了大家都卷编制,梁书媞自然而然成了炮灰,不过好在最后又有合同工招聘,梁书媞总算凭着西北大学考古专业研究生的学历和能力,进了省考古研究院的大门。

尽管梁书媞目前对编制这件事情没有非常强的执念,毕竟考古从待遇上来说,正式和非正式的差别,就是吃饱和饿不死,反正都不富,再说她自己也没有认为她能一辈子,就干考古这一个行业,田野考古的辛苦从来不是纸面上的。

但是每次去亲戚家串门,总有不长眼的亲戚故意问,小媞还没考上吗,还不是正式的吗,哎,不像我们家谁谁谁,人家一考就一下考上了。

梁书媞到家后,提着一股劲,先整理行李,换床单,打扫卫生,整个收拾完后,她才有功夫躺床上休息。

稍微眯了一个小时,闹铃就响了,她又赶紧起来,准备赴晚上的约。

方泽阳定的是一家云南菜馆,见第一面时,梁书媞倒算是欣慰,终于有一次介绍,是实事求是了。

至少,从样貌气质身高上来说,比她以往的相亲对象,质量高的多得多,算是一表人才的。

对方估计也不是第一次出来相亲,两个人倒没有太过拘束,一上来就跟认识的朋友一样,开始交谈。

问工作,问兴趣爱好,再问从小到大上学的地方,试图在里面能找出一点交集,然后再扩展话题。

虽然有时候对一个人,不能有职业滤镜,但方泽阳至少是对得起普通人对警z察的好印象。

等饭吃完了,话题也能将将好聊完,不存在意犹未尽。

转折点倒是在两人吃完饭,下楼时,方泽阳才道:

“梁小姐,今天这顿饭你觉得如何?”

梁书媞只按照字面上的问题回答,

“味道挺好的,我喜欢那个鸡汤,很鲜。”

“呃,我的意思是,你觉得我怎么样?”

梁书媞看了眼方泽阳,最后相当官方道:

“挺好的,长得好,人也精神。”

她本来还想再夸上几句,但觉得说太多了,引他误会,想多了,于是赶紧话锋一转,

“就是……”

“就是,就是没感觉?”

在方泽阳说出梁书媞内心想法的这一刻,让她对人民警z察洞悉人心的能力肃然起敬。

“对,就是没感觉。”

方泽阳闻言一笑,

“实不相瞒,我猜的出你是不愿意出来相亲的,但是家里逼的没办法对吗?”

梁书媞点了点头,

“你这样说,也证明你和我一样是吗?”

“你很聪明。”

梁书媞听方泽阳对她的评价,立马本能地开怼,

“别这么爹,我聪明,我知道。”

方泽阳连忙抱歉道:

“不好意思,我是真心的,没其他意思。”

梁书媞也不是那么计较,就也打了哈哈,

“哈哈,我也只是那么一说。”

眼瞅着就要从商场出来了,方泽阳才说了心里话,

“说实话,我对梁小姐你的印象也很好,但是也没有什么感觉,既然如此,咱俩要不要考虑合作一下?”

梁书媞瞬间悟了,

“你是不是想说,咱俩回去就对家里人说觉得印象可以,彼此先慢慢了解,这样家里人就先胡乱不介绍了?”

“梁小姐,你真的很聪明,我真的是夸你的。”

梁书媞二十出头的时候,看到类似租个女友回家过年,或者合约情侣的这种新闻和影视剧,只觉得匪夷所思,但是到了一定年龄,再结合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她就不再觉得这是影视剧胡诌,简直就是艺术来源生活。

“我平时工作就很忙了,对于感情的事情,一向是顺其自然,也不想把过多精力花在上面,而且我对自己眼下的状态也很满意,但是家里人,你也懂得,有时候不是简单抗争就能抗争的过的。”

方泽阳说的每句话,都是梁书媞的感同身受,

“我明白,要不然咱俩也不至于出来见面了,鲁迅和胡适那么牛逼的人,都扭不过传统,得娶家里安排的女人,咱们这一代,再蹦跶得厉害,还是难逃如来佛的手掌心。”

眼看两人有了初步共识,方泽阳便再问了一遍:

“那你同意一起合作吗?”

梁书媞有时候觉得荒诞和现实是没有差别的,她受够了把自己和别人,当成物品一样展览,这个相亲对象不行,没关系,还有下一个。

“我同意,但我希望我们给家长的说辞,只是觉得彼此能聊得来,先当朋友,互相了解,给他们一剂迷惑就行,让我们先能清闲一段日子,再说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祝你早日遇到你的crush。”

梁书媞是在真心说这件事,方泽阳倒会抓重点,

“为什么是祝我早日遇到crush,不是咱俩都,或许你是不婚主义?”

梁书媞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你要是把审犯人的技能和敏感度,拿来对我,咱俩就别合作了。”

方泽阳赶紧道:

“别别别,就按照你说的那样来。”

从商场出来,方泽阳提议开车送梁书媞回家,被梁书媞拒绝了,只说自己坐地铁方便。

方泽阳也是个爽快不装的人,好在这会儿也才晚上八点多,梁书媞住的又是比较繁华安全的地,他也就没有硬送,见梁书媞进了地铁站,他也就往停车场走了。

周六晚的地铁,梁书媞处在人满为患之中,地铁行驶的过程,她拽着扶手,看着玻璃里倒映的自己。

明明这一幕是她的稀松日常,她却觉得陌生。

下一秒就是内心的自嘲,去了一趟西藏,还真以为自己净化心灵,与世隔绝了吗,醒一醒。

四月,是西安最春天的时候,夜晚也是。

梁书媞从南门的地铁站出来,沿着城墙下的环城公园往回家走。

分不清是樱花还是海棠花,反正红的粉的混在一起,弥漫了一路,连空气都是醉人的。

后来在花树下,她找了椅子坐下,想起了林芝。

准确地说,她一直在想林芝。

在飞机起飞前,她毫不犹豫删除林芝微信那一刻,就是为了给自己不要留后路。

既然所有的故事都如此美好,那就斩断一切现实的链接,让它永远停留在那一刻。

将自己说服后,她才起身准备继续往回家走,临走时,她稀里糊涂地看了眼天空,城市很亮,星星很少。

旅行的戒断反应,她会撑过去的。

*

隔日傍晚,林芝坐在酒店的大堂,拿着平板电脑认真地在看文献,就连门口停了一辆大巴车,车上下来一群人的动静,都没有打扰到他。

“阿玙,阿玙。”

林芝只闻其声,就猜到来人,他合住平板,站了起来。

迎面打头的是蒋文安,穿的是香港医疗公益活动蓝色的队服,脖子上挂了一条洁白的哈达,他身后的众人也是如此打扮。

林芝走了过去,淡淡道:

“来了。”

蒋文安竟也不想着温情叙旧,开口却是抱怨,

“我以为你会在机场接我们,程公子,你架子也太大了吧。”

林芝倒也不再跟蒋文安原地废话,直接绕过他,朝他身后的其他医生走去打招呼。

晚上照例聚了第一顿餐后,各位医护人员早早回房休息,明天一早还得坐车去日喀则,正式开启这次义诊。

林芝本也是打算回房休息,蒋文安精力却充沛到不像是头一回进藏的人,还要拉林芝出去逛逛。

林芝自然没让他得逞,还善意提醒,

“我劝你宜家早点回房躺着休息,太过于兴奋嘅话,厅日一车嘅医生,冇嚟得及下乡睇医生人,你就成了第一个病人。”

“无趣,你自己玩得尽心了,又嚟扫我嘅兴。”

林芝留了句“听人劝食饱饭”,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时,林芝瞅见蒋文安眼下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你琴晚做贼去了?”

“唔係啦,我高原反应,头赤嘅要死,一晚上都喺失眠。”

上了大巴车,蒋文安又过来坐林芝身边,神经兮兮道:

“琴晚上,乔治讲你让佢俾你揾了辆车,讲你要揸车载靓女。”

本来在看窗外的林芝扭回头,不冷不热看了蒋文安一眼,冷漠道:

“冇嘅事。”

蒋文安低头忙着给自己系着安全带,自言自语道:

“我就知道佢係胡讲,你点可能出嚟旅个游,就锺意上个女仔,又唔係写小讲,拍电影。”

他扣好安全带再看林芝时,对方竟已合了眼睛,这会儿车子已经开始启动。

蒋文安还处在对窗外的一切都好奇的状态中,见林芝却一副闭眼漠不关心的样子,便又吐槽,

“让你靠窗坐真係嗮。”

一句毫不相关的话,却还是惹得林芝想起了梁书媞,他顺手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拍了拍旁边的人,没好气道:

“滚进去坐,然后一路上闭嘴。”

蒋文安再心大着,也察觉出了林芝心情的古怪,深知这人心里有了事,不想说的话,问也是白问,但就这也不忘怼回去讽刺一句,

“OK,OK,睇嚟你呢几天西藏白待了,高反俾我仲严重,心情咁暴躁。”

小说《重逢:我与佳人共赏美景》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程鹤轩坐在餐桌前,面前一桌子菜,从小照顾他的乐姐,把熬好的汤舀了一碗端给他,

“阿玙,先喝汤,你很久不在家吃饭了,还想要吃什么,我再给你做。”

程鹤轩尝了一口,

“乐姐,有你这碗汤就够了,剩下的,就让厨师做吧,你也别累了。”

乐姐已经六十,已是退休的年纪,不过膝下并无子女,但程家仁慈,程鹤轩尤是,并未让她离开,不仅给了她一笔可观的退休金,还让她继续待在程家养老。

“我一天也不干什么活,给你做顿饭,能累什么,虽说我年龄大了,但又不是废了。”

程鹤轩就也任她去了,不做劝说,不过还是补充,

“等台风过了,天晴了,您去医院做次体检吧,按理来说,今年的体检时间也到了。”

两人正聊着闲话,梁依岚回复的短信过来了,程鹤轩无意识中松了一口气,生怕旧事重演,把他不是拉黑就是删除。

“平安抵达。”

页面停在对话框中,键盘出来,程鹤轩倒一时踌躇,不知该再问些什么,想来想去,对着窗外被风吹得扭曲的树,拍了张照片。

程鹤轩:【香港快下雨了】。

梁依岚:【那你注意安全,减少外出。】

文字,可以体现出一个人的心情吗?

是正常嘱咐的话,但又给人冷冰冰的感觉。

程鹤轩不禁怀疑梁依岚是不是有什么双重人格,每次分别是还算正常,人一上飞机,再下飞机,就变得冷漠很多。

从松了一口气,又变成叹了一口气,又或许只是他多想了?

乐姐见程鹤轩汤也不好好喝,拿着手机皱着眉,担心问:

“是医院的事吗?怎么?让你回去?”

程鹤轩摇了摇头,放下手机,

“没事,乐姐,你也吃吧,这么多。”

对方摆摆手,拿走了程鹤轩的汤碗

“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你吃吧,汤我给你再盛碗热的。”

回到西安后,梁依岚的工作一如既往,还是下地挖掘扫土,遇到雨休天了,就整理资料。

但好处是在市内工作,工期也没那么紧,每天下工以后,不是回自己的房子,就是去父母那里。

就连母亲王昭霞也难得松口,意思她要是工作环境和内容一直能保持这么个样子,那这活,能干。

从香港回来后的那一两天,正是台风最厉害的时候,梁依岚看着新闻上的报道,到了也没再多问或者嘱咐程鹤轩注意安全的话,她把所有的耐心和克制都用在这上面,就当她是假清高,也当她是欲擒故纵,她怕重蹈覆辙。

毕竟一想到杂志上的报道,就想那样的人家,鞍前马后的多少人操心伺候,她真的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尽管老舍曾经说过,情种只生在大富人家,但放在当今这个时代,确实有待商榷,新闻上也从来都是有钱人家玩得花。

梁依岚倒也不是仇富,她自己的家庭情况绝对算不上穷,她父母虽然读书不多,早早出来混社会做生意,但颇具投资眼光。

08年的时候,当时一个是因为房价还不算高,再加上地震的影响,买高层的人也少。

父母就在当时把手里的存款再加上向亲戚借了些钱,付了两套商铺和两套住宅的首付,后来又赶上西安旅游市场红火,生意也是节节高升,尾款都在六七年内还完,再往后还给梁依岚再另买了套她现在住的房子,房贷让她自己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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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家餐厅的包厢里,梁千柔和赵欣然已经坐在里面聊天。

屏幕里跳出程慕睿的语音来电时,梁千柔眼皮跳了跳。

他们还未曾在电话里通过话,一直都是文字交流。

她接通以后,话筒里传来了他的声音。

“梁千柔。”

虽说是连名带姓的称呼,但语气温和,她心里到底起了一层波澜。

“嗯。”

她应和,再问:

“你快到了吗?我出来接你。”

说着起了身,准备往外走。

那边没有很快给出答案,同时她也意识到对方所在的地方很安静,没有一丝杂音。

她的眼皮又开始跳动,心里好似有了预知的能力。

他的声音还是如往常般温和,但又多了几分低沉。

“对不起。”

“晚上的饭,我没办法赴约了。”

梁千柔脑子里有了一瞬的空档,她的情绪,失落或者生气都没来得及反应,只是在听到程慕睿来不了的话后,嘴里的话,就像电脑的程序,脱口而出:

“那没关系,没事,你忙你的。”

她又坐回椅子上,语气甚至是愉悦的,不是因为他来不了而愉悦,而是怕对方觉得自己会生气。

“抱歉。”又是一句道歉。

“没事没事,你有事就去忙吧,没事。”

她车轱辘话来回说。

等电话挂掉,旁听的赵欣然脸色也有几分无助,不知该说什么好。

梁千柔只是微微一笑,

“没事,我们点餐吧。”

赵欣然到了也不敢乱加评论,怕有些话说不对,伤了梁千柔脸面,就也只当这顿饭,从始至终就她们两姐妹,未曾邀约过第三个人。

程慕睿结束掉电话,卫生署的两名职员走了进来,倒是礼貌。

“不好意思,程医生,耽误你时间了,我们也明白患者意外死亡与你无关,但李铭路家属投诉怀疑是半年前心脏手术造成的后遗症,我们也是按照程序调查。”

楼道里,程慕睿手下带的实习生还在抱不平,

“那家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关程医生什么事,心脏移植手术都过了这么久了,是他们自己都说是病人的原因不配合,造成脑溢血,现在又改口说是程医生的问题,有一天他们自己吃饭噎死了,也要怪程医生吗?”

程慕睿走出来,叫了实习生的名字,

“Allen,冷静一些。”

说完,跟着负责该方面医院领导和卫生署职员去了会议室。

Allen眼看自己的带教医生离开,心里为他十分着急。

程医生虽然平时在医院里特别严厉,但私下里也很关心他们,向来公私分明。

之前的早他一批来的实习医生尤克里,意外出车祸死后,程医生以个人名义,还给了他父母一笔钱。

思前想后,Allen鬼鬼祟祟掏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电话接通后,他一个人面朝墙,一手接电话,一手半捂着嘴道:

“琪姐啦,阿玙哥让人带走啦。”

会议室里,气氛还比较融洽,卫生署职员调取了年初李铭路手术住院的资料以及服用药物,一一询问。

基本情况了解完后,对方只说剩下的,他们回去再调查。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开,众人朝外看去,只见一位西装革履,面容不怒自威的男人走了进来。

程慕睿一见来人,便揉了揉眉骨。

头一位男子进来后,身后跟了一位同样穿戴整齐但上了年龄的男子,他一进来,会议室的两位卫生署职员站了起来,

“署长。”

被叫署长的男子,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下。

最后走进来的人,伴随着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冷灰色的女士西装被她穿得飒气十足,一刀切的短发,让整个人愈显干练利落。

众人坐下后,先是那位署长开口:

“我今晚是跟赵律师还有程小姐过来旁听,你们继续。”

其中一个职员道:

“署长,情况我们都了解完了,基本断定是病人家属无理取闹,但后续的程序还需要我们回去再复审一遍,找相关专家核实。”

坐在程慕睿对面的程清琪对着署长道:

“好的,那还烦请贵署早日查清真相,给程医生一个清白。”

紧接着,她又把矛头对准医院领导:

“院长,我知道玛丽医院人才济济,多一个医生,少一个医生,也不在乎,但您也明白,我们程家有着全港最大的私家医院越禾医院,也不差。程慕睿完全可以在越禾医院工作,但他一心坚持要在公立医院工作,既然如此,我们家人也只能支持。”

“我听说死者家属里面有在传媒行业工作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事情或许简单,但只怕一些春秋笔法造谣,再加人言可畏,我不想他一个大好青年,被无辜泼脏水,还希望你们看在他对贵医院如此看重视的情况下,不辜负他的期望,在该给他支持的时候鼎力支持,该澄清的时候,也及时澄清。”

“倘若程医生要是受了什么不公正的对待,那我们程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讨回公道。”

被称作院长的男人,面上不显生气,还一直微笑着,嘴上只说:

“不会的,程医生不仅是我们院最优秀的青年医生之一,也是最年轻的副顾问医生,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日后,必定成为医院心外科的领头羊,我们怎么会不上心呢?”

“程小姐,你放心,医院向来和医生站在同一立场,竭尽全力保护我们的医生,你担心的事情,我们不会让发生的。”

程清琪见院长表明了态度,自己也缓和的语气,

“院长,如果贵院的法务部需要协同帮助的话,我们这位赵律师也将全力以赴。”

那位赵律师却也谦逊,在程清琪说完后,掏出了自己的名片递给院长。

院长心里苦笑着接下名片,他不用看都知道眼前这位律师的来头。

赵鼎礼,出生于法律世家,现在也是全港最厉害的大律师之一。

几方来回交流探讨很久后,才结束了这场会议。

比起其他人热火朝天的参与,真正的当事人程慕睿却像是一个与己无关的旁观者,不时捏捏太阳穴和颈椎,头痛的要死。

等外人走完,只留下程家人时,程慕睿才懒懒地道:

“你们这样小题大做,兴师动众的行为,真的让我很尴尬。”

原本背对着的程清琪立马转过身看他,怒从中来,还是赵鼎礼先一步揽住了自己妻子的肩膀,对程慕睿道:

“阿玙,你阿姐也是担心你,她一接到Allen的电话,便联系了我们赶过来,就是怕你受委屈。”

“之前就有医生因为类似的事情被吊销行医执照,就算你这件事不严重,但保不齐人家乱写,影响你作为医生的声誉。”

程慕睿缓缓站起来,走到他们身边,

“阿姐,姐z夫,今天的事情是麻烦你们了,但以后我自己的事情,我会处理,处理不了的,我当然也会找你们。”

程慕睿的话听着或多或少还是让人不舒服,但是程清琪也不怎么追究,只是摆了摆手,阴阳怪气道:

“随便你自己作,要是医生当不了,大不了回家帮大哥,我看大哥巴不得,会很开心,对吧。”

赵鼎礼赶紧出来打断,

“好了老婆,阿玙上班很久了,你看他脸色多差,放他回去休息吧。”

程清琪白了自己丈夫一眼,然后再看看自己弟弟,淡淡道:

“走吧,去吃饭,吃完饭送你回去休息。”

程慕睿拒绝了,“不吃了,你们自己吃吧,我没胃口。”

程清琪冷笑一声,丢了句“唔食,唔食饿死去吧。”,便挽着赵鼎礼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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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千柔的舅舅术后恢复比较好,在ICU观察了两天,就转到普通病房。
之后的一段日子,王芷琳和冯瀚得回单位上班,白天只有她舅妈一人照看,王昭霞也算是不辞辛苦每天过来送饭,有次碰到程慕睿,还给程慕睿带了份她做的虾三鲜饺子,结果程慕睿还真收下道了谢。
晚上两人聊天时,程慕睿说了这件事。
梁千柔有些愤愤道:“你可真是好口福,我妈平时最多给我包个肉饺子,还虾三鲜呢,哼。”
“我是沾了你舅舅的光,你母亲对你舅舅真的很上心,让少吃红肉,她才做的虾饺吧。”
“那你至少沾上了,我己经吃了好几天面了。”
她们这么些人,做饭的阿姨就只有一个,要真是吃饺子,那得包几百个饺子,还不把阿姨累趴下了。
他俩基本不视频,程慕睿也不知道梁千柔最近是胖还是瘦了,“除了虾肉饺子,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奶茶蛋糕什么的。”
听这话的意思,是要给她送过来?
“你要来我这儿吗?”
梁千柔一时大意,把话问太满,忘了给对方留余地。
程慕睿确实被问住了,刚来西宏医院的时候,就像是新人,排班做手术还客气一下,没给他弄太满。
现在熟悉了,那确实是当机器用了。
医院里还流传了一句话,“问医生什么时候能请假?
住院的时候。”
梁千柔听那边没有马上回答,就知道自己越界了,只能赶忙给自己也是给对方找台阶,“呃,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别当真,你还是忙你工作,医院一天事情多。”
“对不起,我是想着让司机把这些东西给你送过来。”
理解理解,梁千柔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使劲点头。
“那我不客气了,我还想吃鸡爪卤味、蛋糕来一小块千层就行,奶茶我要杨枝甘露。”
“就这么点?”
“只是解解馋啦,平时我也吃很多饭了。”
“好,我明天就让人帮忙买好,在你下工的时候,给你送到。”
临结束对话,梁千柔又想了想,厚着脸皮道:“不介意的话,能给我都带成两份吗?”
梁千柔想着自己和周楠楠住一起,吃独食有些不好,但考古队同事这么多,人人有份,又有些不合理,她也没必要借花献佛耍什么大款。
“当然没问题,你们考古队大概多少人,我让司机都准备上。”
“不用不用,就两个人的量够了,就我跟我室友。”
程慕睿没有硬加自己的意见,梁千柔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挂了电话后,梁千柔返回了驻地的铁皮房,坐下和其他人一样,继续忙手里的活,洗陶片,整理陶片,拼陶片。
虽说隔行如隔山,但简单的文物修复,她们干田野的,也是要会的。
日常总是说陶瓷陶瓷,先有陶后有瓷,早期生活用具是以陶器为主,首到公元25-220年东汉时期,才有瓷器烧制成功。
所以梁千柔日常的发掘过程中,主要还是以陶器出土为主。
这次主要被盗的汉朝古墓洞里面陪葬品不少,在考古者眼里,无论是陶器和青铜器都同样具有历史文化价值,尤其陶器上的文字,绘画,对她们的研究,也是很宝贵的资料。
但盗墓者鸡贼的很,不讲王法,也不讲武德,专挑文物市场上金、银、玉等值钱的东西拿走,把很多陶器都给破坏掉,又加上前段日子下雨,陶罐碎片都又被掩埋进泥土里。
临时搭建的铁皮房,风稍微一大,就刮的阵阵响。
风愈演愈烈,刮的人心惶惶,总觉着哪里在漏风,再加上估计有人从考古工地外面路过,被临时借调来看门的狼狗使劲狂吠。
它一叫,村子里其他狗也开始此起彼伏跟着喊,幸好不是月圆之夜,要不让人还以为会遇着狼人变身一样。
周楠楠挪了挪椅子到她跟前,压着声音道:“姐,要不先回吧。”
梁千柔一看时间,马上九点,是差不多可以撤了,她多留意了一下周楠楠的脸色。
平日到了工地上,待的时间越长,越疏于打扮,今日周楠楠也是素净者一张脸,她看她嘴唇泛白,“身体不舒服?”
周楠楠点了点头。
“来例假了?”
“嗯,下午饭吃了那会儿来的。”
梁千柔一想,例假刚来几个小时后,正是最痛的时间,躺着都能痛的要人半条命,再不要说还坐着工作。
她很爽快,当下就把面前东西规整好,“走吧。”
出了这个房间,她又去了隔壁房间,找晚上值班看方的师兄拿三轮车的钥匙。
所谓看方,其实就是防火防盗防小偷,既要注意探方安全,也要注意库房文物安全。
在一些重要考古现场,甚至还需要动用武警人员来保障文物和考古人员安全。
以前90年代,考古研究院前脚确定古代遗址,后脚就能被附近群众翻腾多遍,一夜之间,盗坑多不胜数。
数以千计的文物,被卡车运往境外,卖给国外古董贩子。
我国一个拥有5000年文明的古国,现如今登记的馆藏文物只有2000万件,而美国区区200多年文明,馆藏文物3700万件。
由此可见,盗墓和走私文物,在我国是有多猖獗,以及对我们的文化遗产造成了多大损失。
(引用参考,陈淳《考古学研究入门》)平日里都是张华负责骑三轮车,把钥匙给梁千柔手里的时候,多问了一句:“师妹,你行吗?”
梁千柔拽拽一笑,“放心,不会把楠楠师妹带到沟里去的。”
原本就只有她们两个人走,但剩下两个女同事一看,那就干脆一起走了,还剩一辆三轮车给其他男生留着。
前进的道路上,有一段是全黑的,唯一的光源便只有三轮车的照明灯。
就这样,月黑风高之夜,梁千柔开着三轮车,像一个侠客,载着三个女生,往村道的方向驶去。
大部队住的招待所在村里的2队,梁千柔她们住在3队,于是她先将其他两个女生送回到招待所。
三轮车掉头的时候,梁千柔习惯性的望了望斜对面的那户人家——梁万全的家。
大门早己紧闭,临路的窗户,也都一并暗着,主人家像是己经休息了。
梁千柔想起了那位老人,每日中午她们下工过来吃饭时,基本是太阳最好的时候。
梁万全的老母亲,银发稀疏,总是佝偻着身子,身旁放着拐杖,坐在自己家大门口的台阶上,一个人晒着太阳。
她也不看他们,太阳的光,移过去了,她就颤颤巍巍站起来,扶着拐杖,慢悠悠进了屋子。
梁千柔曾经问过招待所的老板,梁万全的母亲,那么大的年龄,还是自己做饭吗?
老板告诉他,村里一首有福利,就是上了年龄的老人,没人照顾的,可以去村子的大队里面吃饭,大队统一管饭。
但是梁万全的母亲谢绝了这一切好意,依旧坚持独来独往。
没有人知道这位八十岁的老太,心里想着什么。
又或许,所有人都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梁千柔不忍细想,调好车头,带着周楠楠继续往回走。
她余光看到周楠楠一首捂着肚子,几乎失去表情管理,好心道:“我箱子里还有布洛芬,等会儿回去,你吃一片,过会儿,就能好很多,没那么痛了。”
“吃了有依赖性,姐,没事,我就刚来了难受,今晚上过去了,就好了。”
周楠楠的话,曾几何时,梁千柔也是这样想的,但后来吃过一次止痛药后,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再上网查了痛经用止痛药时的科普,她也就改变了想法,不再每次来月经难受的时候,死扛着硬撑了。
“其实,一个月就吃一回,也没那么那么夸张说有依赖性。”
“姐,我有同学就是吃止痛药,刚开始一片,后来两片都不管用,真的,这种还是少吃,伤身体,能不吃就别吃了。”
“哦,这样哦,那行,那就还是别吃了,这个也有点伤胃。”
梁千柔糊弄着过去,随便吧,她也只是随便提个建议,无所谓她听不听。
到了住的地方,梁千柔停了三轮车,让周楠楠下去开大门,她好把车首接开进去停好。
回去后,周楠楠先去捂着肚子去上厕所,梁千柔找了房东家女主人,问有没有红糖。
婶子很热情,听说是姑娘家肚子不舒服,她撇下电视,去了厨房,说给她俩做红糖鸡蛋吃。
梁千柔不想多麻烦人家,“婶婶,不麻烦了,红糖就行了。”
婶子却首接进了厨房,梁千柔跟进去的时候,人己经开始往锅里接水,往炉灶上放了。
“婶婶,真不用这么麻烦。”
对方己经转过身,打开冰箱,从里面取鸡蛋,爽快道:“这有什么麻烦,水一开,鸡蛋往里一放就行,婶子看电视坐了半天,也出来活动活动。”
梁千柔一看她拿了一堆鸡蛋,赶紧劝:“婶婶,您给楠楠打一两个鸡蛋就行了,她不舒服,我没事,我不吃。”
“红糖鸡蛋吃了对女孩子好,我也不多弄,就5个,你和楠楠两个人,一人吃两个,婶子胃不好,就吃一个。”
这个年头,鸡蛋虽说不是什么稀罕物,但真遇到周扒皮,连多喝人家一口水,都是错的,更别说多吃几个鸡蛋了。
但她们住的这家人,真的很好,尤其是婶子,对她俩有求必应,像照顾闺女一样,平时下工回来,热水都给她们烧好放在电壶里面。
“那给叔要不要另弄个口味?”
“他?
浪费鸡蛋,不给他吃。”
“朴实无华” 的夫妻情,逗笑了梁千柔,她打不了什么下手,就只好取了碗出来,在一旁候着,顺便学学鸡蛋怎么打下去成一团,不容易散。
周楠楠从厕所回来,洗了手,就被梁千柔喊了过来准备吃宵夜。
婶子还贴心的往红糖鸡蛋里面放了红枣和枸杞,这一碗十全大补汤喝下去,周楠楠的小腹都舒服了很多。
吃过喝过之后,梁千柔主动揽了洗碗洗锅的活。
全部洗漱完,就赶紧上了床,梁千柔提前开了水暖毯,一躺上去,哇噻,通体舒畅,暖和的不要不要。
反观周楠楠,还得拿体温暖床,等着温度上去。
倦意上来,不消一会儿,梁千柔就睡着了。
半夜,迷迷糊糊中,也能感到周楠楠在翻身,翻来覆去,后来还跑出去上厕所。
一首等她第二趟上厕所回来时,梁千柔己经醒了,“楠楠,咱俩换一下,你睡我这边吧,这边暖和。”
周楠楠当然头一下拒绝,但梁千柔是真心实意的,再劝了劝:“明天还要上工,你总不能一晚上都难受下去,腰背暖和了,你才能舒服些。”
周楠楠本来一晚上肚子疼动来动去,就有些不好意思,觉着吵了梁千柔,但梁千柔既然一而再邀请,她也半推半就答应了。
两人拿着各自的被子,换了位置,周楠楠躺到水暖毯上,果真如梁千柔所说的那样,腰背一暖和,人都舒服了。
“师姐,你真好。”
梁千柔都闭眼了,周楠楠突然伸手抱了她一下,来了一句。
梁千柔没有睁眼,回复了一句很倒胃口的话,“不要迷恋姐,姐的心是块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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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就在布达拉宫附近,司机专门拉着梁千柔从布达拉宫路过,给了她充足拍照录视频的时间。

人既然已经到拉萨了,她就也不着急了。

这次请的假期时间充足,她也不是特种兵旅行,打算从林芝回来后,再好好逛拉萨城。

进藏攻略里说,到拉萨第一天不要着急洗澡洗头,以免感冒肺炎。

她也没那么反骨,等明天到林芝,海拔低的地方再洗就是。

第二天清晨,梁千柔前脚吃完早餐,后脚就接到司导的电话。

她退完房后,刚提着行李出了酒店大门,一辆黑色的七座别克GL8就停到门口。

梁千柔还未来得及看清车牌号,驾驶门打开,跳下来一位身着蓝色冲锋衣,脖子上围着头巾,皮肤黝黑的男生。

“梁千柔小姐是吧,我就是刚给你打电话的洛桑。”

彼此身份确认无误后,洛桑拉过她的箱子往后备箱放,让她先上车。

副驾驶座位上也已经有一位女生落座,梁千柔拉开车门,后座的第一排也已经坐了两人,一男一女。

她打眼一看,两人都穿的是绿色的外套,很明显的情侣装。

几人都招手打了招呼,给梁千柔让了路,让她坐到了后排。

洛桑替梁千柔放好行李箱后,也返回驾驶舱,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朝后道:

“接下来,我们就去接最后一位客人,然后就可以直接出发,去林芝了。”

梁千柔这次报的不是传统的大巴旅行团,属于精品小车团,司机兼导游,既自由轻松不赶行程,也不耽误社交。

车才开了五分钟,就又停到一家酒店门口,梁千柔瞥了眼酒店名字——拉萨瑞吉酒店,心里飘出了个英语单词,respect。

正准备一睹这个有钱人的风采,赵欣然的视频通话就打了过来。

梁千柔拿出蓝牙耳机,连上以后,就按了接通。

画面一接通,赵欣然还穿着厚厚的卡通睡衣躺在床上。

“你从拉萨出发了没?”

“马上,你还不起?早上没课?”

“今天为了你,不是把课都调了嘛。”

“呵呵,那你要不再多睡一会儿,我到快中午了。”

“行,快到了联系。”

这厢电话才挂,那厢车的右侧电动门就缓缓打开。

梁千柔抬眼看去,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后,内心震惊到一时恍惚自己是不是还在进藏的列车上,要不然,怎么会再遇见那个男人呢?

她并不是个对人的样貌有着过目不忘本领的人,有时甚至还有脸盲的毛病,但这一刻,不知该佩服自己的记忆力,还是佩服人家的相貌。

男人弯腰上车,看到梁千柔后,眼里也闪过了一丝惊讶。

她把蓝牙耳机取下来的功夫,男人已经上了车,坐在她右侧的位置上。

先是男人开了口,

“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梁千柔的脑海里回想起了,昨天和大爷离别时的对话,大爷嘴里的以后,谁知道就是第二天。

她笑了笑,跟着道:

“是的,好巧。

前排耳尖的女生转过身好奇询问:

“你们俩认识啊?”

梁千柔回答:

“昨天我俩是同一趟火车上的。”

问话的女孩虽然不再多问,但却朝着梁千柔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包含深意的微笑。

或许都是互联网姐妹,梁千柔瞬间读懂了这个眼神和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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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欣然看着梁书媞端了水过来,在离她还有三步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整个人像是愣住了。

赵欣然追随着梁书媞的目光看去,看到一位医生,身材极好,宽肩窄腰,再看脸,面容严谨而英俊。

肚子里突然一阵拧痛,让赵欣然差点晕过去,她屁股朝右挪了两个位置,脸色苍白,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拽了拽梁书媞的衣角,用仅有的力气缓缓道:

“姐妹,先看看我,别,别犯花痴了。”

梁书媞瞬间从那所谓的一眼万年中醒悟过来,把手里的杯子给了赵欣然手中,

“你先喝水,我去挂号。”

梁书媞跑到登记挂号的地方,掏出赵欣然的证件。

对方证件拿过去登记以后道:

“挂号费700。”

当工作人员说出这个价格时,梁书媞心里默念了“卧槽”二字,但脸上还是镇定,

“支付宝、微信可以吗,或者刷卡?”

还好出来拿了银行卡。

“不好意思,晚上这个时间,急诊挂号只收现金或者刷八达通。”

梁书媞顿时汗颜,她手里的港币现金和八达通里面的余额没有这么多。

“那这儿有取z款机吗,我……”

她正说着,一只很漂亮的手拿了张八达通卡过来,递了进去,对里面的人道:

“用呢张。”

“程医生,晚上好啊。”

“晚上好。”

梁书媞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台面,无由头的心虚,让她有些不敢抬头,也不敢看玻璃。

挂号单和八达通一起递出来,梁书媞接过后,稳了稳心跳,才转过身,把八达通拿给他,

“多谢啊,等会儿我取了现金,还你。”

林芝抬手取走了八达通,淡淡道:

“你朋友身体不舒服?”

“她吃坏肚子了,可能胃肠炎了。”

“你去坐她旁边等吧,我让护士带她去分诊台,剩下的你不用管了,医院会安排的。”

梁书媞本来心一直吊着,一半是因为赵欣然生病,另一半是因为遇见他,但慢慢的,她的心又定了下来。

她坐回到赵欣然旁边,赵欣然好像又好一点了,有心思八卦了,

“不是吧,姐妹,怎么回事,就这么聊起来了?”

梁书媞没回答,护士就过来了,用的普通话,

“这位女士,我带您去分诊室,走吧。”

梁书媞站起来要跟着去时,林芝却挡了路,

“她有人照顾,你不用跟着了。”

她也就停住了步伐,不知道说什么,就又说了声谢谢。

林芝注意到她露出的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去外面花园吧,比里面暖和些。”

梁书媞跟着林芝的步子,从医院的另一个口出去,到了花园。

路灯下有一个饮料自助贩卖机,林芝从里面买了两瓶。

他把一瓶牛奶打开,给了梁书媞。

她接过,看到他喝的是咖啡。

“谢谢。”

“来香港玩?”

“嗯。”

“玩几天?”

“四天,后天下午走。”

“不多玩几天?”

“好像台风快来了,不早点走的话,会被台风困住。”

………

静谧的夜里,林芝问一句,梁书媞答一句。

没有慷慨激昂,没有争锋相对,平淡到就好像白天才说过再见一样。

“来香港玩,没想过联系我?”

粉饰太平里,终于有了道裂缝,令人猝不及防。

梁书媞忽不知怎么回答和搪塞过去,紧接着,听见他像是笑了一下,

“哦,对了,你把我删了,怎么会有我的联系方式。”

梁书媞瞬间全脸通红,去看他,男人的眼里,不像是笑意见底。

“我,只是想着,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男人这次没有说话,只是喝着自己手里的咖啡。

梁书媞此时电话收到消息,她打开看,是赵欣然的。

“小媞,我这会儿输上液了,在803病房。”

接着,又有一条好友申请,她一点开,就看到了曾经熟悉的头像。

她看了看对面拿手机的男人。

“现在不是又见面了?”

蒋文安查完病人,去医护人员茶水间给自己泡咖啡,听见几个护士在说话,他隐隐约约听见什么程医生之类的,他走了过去问:

“程医生今天过来了?”

其中一个护士长道:

“是的,今天心外科本来做三台手术,晚上又送来个急诊,医生不够,但程医生今天好像休息,不在玛丽医院上班,就被紧急call过来了。”

“人走了吗,没走我去找他?”

其中一个护士突然扑哧一笑,

“刚才不久又来了个女病人,程医生让我带人家去看医生,让我从头跟到尾,我看他和病人家属也认识。”

蒋文安干脆跟她们坐在一块儿了,

“女病人?程家人?他姐姐?”

“拜托,二小姐我怎么会不认得,我看是从内地过来的,证件上是西藏的。”

西藏的?蒋文安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了4月份的事情。

当初乔治坚称自己没撒谎,亲眼看见林芝给一个女孩提箱子,让他碰都不让碰。

莫非就是她?

“病人走了吗?”

“没,还让住的单人病房。”

“几号?”

“803。”

蒋文安值班的困倦顿时也清醒了不少,

“你们继续,我去看看病人。”

他从茶水间出来,转身就按了电梯上楼。

803的房间灯还亮着,他敲了敲门,听见了“进”。

他进去一看,房间只有病床上一个人,没有林芝,但他还是走进去,从床尾拿出她的病历看,赵欣然,急性肠胃炎。

赵欣然本来以为是梁书媞上来了,结果进了个没见过的医生,也是个帅的,她也就沉默了。

趁对方看她病历的时候,她看了看他的胸牌,蒋文安,骨科。

骨科?

“咳咳。”

赵欣然咳了两下,蒋文安放下病例,

“嗓子也不舒服?”

“呃,不是,医生,我是消化出了问题,你是不是走错病房了?我骨头没问题。”

这一下还把蒋文安给整尴尬了,他假装镇定地把病例放回去,

“程医生让我过来看看。”

正说着,病房门还开着,却还有人敲门。

蒋文安回身一看,靠,站门口的不就是林芝,和一个美女。

梁书媞还以为是给赵欣然治疗的医生,还很有礼貌问:

“医生,我们可以进来吗?”

倒是身后的林芝回答了,

“不用管他,进吧。”

等梁书媞进去后,询问赵欣然情况的时候,蒋文安发现林芝的注意力全在跟他一起进来的女孩身上,这才晓得自己刚才猜错人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医生说输完液就好了。”

梁书媞抬头看,还有一半,估计还得要一个钟头。

“那你打算医院住一晚,还是输完液,我们回酒店?”

刚才梁书媞还没上来的时候,赵欣然上网搜了一下自己住的医院,结果一搜,好家伙,全港最贵的私立医院。

再往下看,有的评论说,光普通一晚的床位费都得2000,她一看自己住的是很明显的单间,顿时心底凉凉。

有一种涉世未深,被骗到倾家荡产的感觉。

所以当梁书媞问她的时候,她丝毫没有犹豫道:

“回酒店,回酒店。”

梁书媞便也点点头,接着起身对林芝道:

“剩下的我陪她就行了,你不用管了,回去休息吧。”

“你们在哪个酒店住?”

梁书媞估计他要送她们,便道:

“就在跟前,离得很近,我们走路都能到。”

蒋文安和赵欣然俩都十分默契不说话,全神贯注听梁书媞他们的对话。

林芝还想要再说什么,看了一眼吃瓜的两人,只对梁书媞道:

“你能陪我出来一下吗?我还有话要说。”

他们走到了楼道的尽头,

“梁书媞。”

他又叫了她的全名。

梁书媞抬头看他,等他接下来的话。

男人看了看手表道:

“现在是夜里2点,天亮以后,9点我就要上班,这次是on call,你知道吗?”

“知道,连续上36小时,你告诉过我。”

梁书媞在回答完他的话后,心里立刻计算出,等林芝再下班的时候,她应该都坐上了要回西安的航班了。

她心里忽然觉得遗憾,这也许就是造化弄人吧。

如果没有这次的不期而遇,这份感情应该永远埋在尘土中,不再见天日。

现在见了,她回去后,又要再花费很久的时间,来忘却。

“你还记得上次在贡嘎机场,你最后问我的话吗?”林芝问她。

梁书媞就像拉电影回放一般,思绪和记忆,直接跳回到当初,包括,那个吻。

“记得。”

她回得坦然。

林芝接着道:

“这次轮我问你,你婚恋否?”

深夜,人有时候是缺乏理智的,梁书媞在这一刻,情感是占了上风。

她想,既然他们接二连三的遇见,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

哪怕最终没有结果,但是,至少快乐过?

“否,单身。”

她给的是和林芝当初一样的回答,这次,她清楚地看到对方笑了一下。

“好,我知道了,本来想说邀请你早上吃早餐,但我想,你和你的朋友应该很困了,明早还是多休息一会儿。”

梁书媞心里觉得好像哪里又有点不对劲,接着听男人道:

“很遗憾没办法陪你游玩,但还是希望你和你的朋友在香港玩得开心。”

“等会儿我给你再留一个朋友的联系方式,如果你在香港遇到什么困难,联系不上我的话,可以打给他。”

梁书媞渐渐觉得,自己刚才内心是有些自作多情了,虽然林芝还是很绅士的为她着想,但又不是她以为的那种。

“好。”

她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你回去陪你朋友吧。”

“嗯,谢谢你,再见。”

“再见。”

林芝到了医院的停车场,找到了自己的车,乔治已经坐在里面。

他上车坐到后排,又是习惯性捏了捏眉骨,

“麻烦你半夜还过来给我当司机了。”

乔治倒不觉得,反而道:

“您就应该像这样,忙一天,做几个小时手术,身体累的时候,就叫我过来,程家上下,也只有您一个人,最不会使唤人了。”

“您十天半月都用不到我一次,我领薪水都领得不好意思了。”

车子行驶在路上,林芝降下车窗,感受夜里的风。

“梁书媞来香港了。”

乔治一头雾水,

“梁书媞是谁?”

林芝笑了笑,

“就是那个你整天告诉蒋文安,我在西藏遇见的女孩。”

要不是开着车,乔治很想扭回头去看林芝,

“她来香港找您?”

香港的风,始终没有羊湖边的风那么冷咧。

“她是来香港游玩,凑巧碰到的。”

乔治通过后视镜,只能看到林芝的侧脸,猜不出他的心思,又不知道该问什么,最后也只好说了一个“哦”字。

林芝没再说什么,等车子快开到深水湾别墅时,他才对乔治道:

“我留了你的联系方式给她,如果联系不上我的时候,让她打给你,这两天如果她给你打电话需要帮忙,还请你帮我多操心。”

一个“请”字,让乔治有些如坐针毡,他开口时,难得谨小慎微,

“三少爷,您严重了,我会竭尽全力的。”

车子停稳后,林芝下了车,临关门时,想是怕乔治太大压力,又道:

“她大概率是不会找我们的,我只是说万一。”

“我明白,少爷。”

林芝门都关一半了,又打开,一脸郑重对着乔治道:

“乔治,你以后,还是一直叫我阿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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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蕾签收完所有东西时,周围已经围了好几个人,她母亲王昭霞就在其中,一边闻着花香,一边问:

“哎呀,谁给你送的?”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哪个朋友吧,也许是欣然吧,她之前说给我寄牦牛肉干的。”

回答她母亲的功夫,她拆开了箱子,里面东西都被泡沫袋裹了一层,方方正正,她估计可能是月饼吧。

“是不是小方啊?”王昭霞又是一问。

泡沫被撕开后,红色铁盒的正中心,印着黄色篆体的印章,字不难,梁小蕾很快识别出来,是半岛二字。

半岛酒店的半岛。

直觉从天灵盖泻了下来,她知道是谁了。

王昭霞的母亲见梁小蕾不说话,碰了碰她胳膊,

“月饼吗,是不是小方啊?”

小方?梁小蕾迟钝地转身问:

“小方?小方是谁?”

王昭霞一脸无语,

“啧,就你不是之前说聊得还不错,你阿姨给你介绍的那个嘛。”

哦,梁小蕾想起来了,好像叫什么,方泽阳吧。

“不是他。”

“是欣然寄的,她爸中秋节给客户送礼,她捎带也给我寄了份。”

梁小蕾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她又慢慢地拆了其他东西,一共是2盒半岛月饼,2盒美心月饼,再是2盒不同种类的茶叶。

美心月饼盒上,写了流心奶黄。

北方人不怎么吃咸月饼,但梁小蕾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这几盒月饼,都是港岛的特产。

这些都是次要的,让梁小蕾意想不到的是,里面还有好几本未拆封的新书。

她看了看封面,几乎都是古代历史题材方面的书籍,正是她喜欢看的类型,而且还是都是港中文出版社新出版的,内地还没有。

说实话,梁小蕾的喜好之一,就是逛书店,买书。

从上初中开始,零花钱除了吃饭,全拿去买杂志了。上大学的时候,就在亚马逊上买书,买到人家最后在国内停止运营,她又转战到其他地方。

上次去香港,也逛了书店,但是香港的纸质书贵的要死,有的一本价格在内地能买十本。

秉持着该省省该花花的原则,只好忍痛打了退堂鼓。

她不清楚程钧熙为什么想到会送她书,但真的很投她所好。

再结合前几日,程钧熙问过她中秋的安排,她回复大概率在店里帮忙,以前在西藏的时候,她就说过饭馆的位置和店名,还说他来西安玩的话,请他吃三合一。

感慨之前随口提过的地方,他倒还记得住,脑子真好。

梁小蕾把这些东西放在一处,包括花,拍了张照片,发给了程钧熙。

并明知故问了一句,【是你送的吗?】

那面还是照旧隔了很久之后回复,【香港没什么好的特产,但流心月饼不错,希望你喜欢。】

梁小蕾:【书我也很喜欢,有本我还一直等内地出版了买呢。】

程钧熙:【香港最近有书展,我也是路过,按照店员推荐买的。】

再一句,【祝你和叔叔阿姨,中秋节快乐,阖家团圆。】

梁小蕾可不是那种日常就能收礼如流水,见怪不怪的人,收到这些,她还是挺开心的。

【谢谢,花很漂亮,祝你也中秋快乐。】

梁小蕾不太爱吃甜食,月饼更是前年、去年、今年单位发的,还都丝毫未拆的在某个角落放着,压根没有吃和拆的欲z望。

打发走母亲后,她拆了一盒月饼,咬了一口,入口的味道和口感倒是惊艳了她,馅料细腻绵软,咸蛋黄流心也丝滑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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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不是小说,剧情也不存在反转。

梁依岚那一瞬间的恍惚和震惊,只因为她认错了人,以为是程鹤轩。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不是的。

就算他们的故事充满了多少戏剧性,但女主离开城市,男主在最后一刻赶来送别的情节,这章没有。

梁依岚是天方夜谭般的,照旧胡思乱想过,但刚才的一起一落,打碎了幻想,接受现实,接受接下来情绪的落落落。

透过机场大厅偌大的玻璃,还能看到正常飞行的航班飞机,或升或降。

谁也不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每天在上演多少出离别或重逢的戏码。

老天爷好像玩够了戏弄人的游戏,发了点善心。

机场的指示屏上,她的航班状态,恢复成了绿色,显示飞机马上可以登机了。

别了,香江。

靠舷窗而坐的梁依岚,在飞机起飞后,才逐渐得以窥见香港的全貌,有岛屿有陆地,连海的颜色也是漂亮的。

这一遭走马观花,也不知来日还有没有机会再来。

乔治的车一直停在香港机场,在确定梁依岚的航班已经起飞后,才启动车子离开。

昨晚,他问程鹤轩今天要不要去机场送梁依岚。

程鹤轩却告知了他今天上午还得要接受医院和卫生署的正式聆讯,只有在正式聆讯结束后,才能给他的这场无妄之灾定出结果,免得再生事端。

想也知道时间的冲突,于是程鹤轩便派他今天一早先到机场等着,万一出现飞机航班取消的情况,让他和梁依岚联系。

如果对方选择留在香港等待台风过去,那就接她们回来,并好安排酒店。

如果她们要先过关回内地,那就开车送她们过去,同样安排好该安排的。

乔治也是注意到航班延误,在等待一段时间后,决定先联系梁依岚时,又收到了航班恢复正常的消息。

乔治虽庆幸自己少了件要做的事情,但也忍不住为程鹤轩惋惜,惋惜对方不知道他的身不由己,也惋惜对方不知道他的心意。

希望不是路归路,桥归桥,还有重逢再见日。

飞机飞到平流层后,赵欣然从包里拿出了刚才随手在机场买的几本《八卦周刊》,给了梁依岚一本,还没拆封,

“随便看看吧,打发打发时间,这也算是香港地区特产之一了。”

梁依岚笑着接过打开看,封面跟艺术字一样的夸张排版——貌美空姐心机嫁入豪门,港城黄金寡佬又少一人,配图是大张的婚礼图片和一张故事女主角当空姐时的照片,而且很明显照片截取还不是张美照,故意找了张表情失控的图片。

梁依岚看得眉头直皱,倒符合她一向对港媒又贱又毒的刻板印象,婚姻嫁娶的事情,凭什么就非得是女生暗藏心机,男的就能置身事外,当什么盛世白莲花一样。

她再没往开翻,就放回到赵欣然的小桌板上,

“你看吧,我眯一会儿。”

机舱的轰鸣声和赵欣然的翻页声,此时倒都奇特的成了助眠声,梁依岚困劲上来,还真的睡着了。

人进入深度睡眠,忽然无预兆被人使劲摇晃,梁依岚直接被惊醒坐起来,吓得头发都快炸起来,满脸惊恐,眼睛瞪大,心跳的突突的,她看着摇她的赵欣然,然后又四处张望,以为是飞机出事了,但飞机平稳运行,所有的乘客都很淡定,她的心还使劲跳着,有些艰难地朝向始作俑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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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间病房成了临时做笔录的地方。
方泽阳在给梁含之看监控录像的时候,程炫络就站在她身后,越目睹里面的内容,眼中寒意越深一分。
肘猛烈击在一个人的背部,是会给脊椎造成伤害,严重了,还会瘫痪。
如果碎片不慎割在脖颈的动脉,是会造成大出血死亡。
方泽阳看到赵鹏有意伤害梁含之那一幕问她,“你和赵鹏有过过节吗?”
“有。”
“那就详细说一下,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果。”
梁含之真的是看在方泽阳是人民警察的份上,忍住了问这是在写小学作文吗?
“大概是二十天前,也就是考古队来这边开展工作有一个礼拜多的时候,当时李队长和张华不在,赵鹏违规在考古现场开首播,我以考古保密原则,让他关掉,因为这件事,发生了点争执。”
“动手了吗?”
“他有单方面用手戳过我的肩膀,但后来被民工队长,也是赵鹏的大伯给制止了,倒是替我揍了他两下。”
“当天晚上,队里统一开会讨论,鉴于赵鹏的表现一首不好,所以就把他从考古项目中,辞退了。”
“那他被辞退后,你们在见过吗?”
“见过一两次吧,但都是上下工的路上,没有说过话。”
程炫络注意到刘警官在屏幕上敲的那些文字,一言不发。
是有失望吗?
不知道。
以为很了解了她的生活,但原来,连冰山一角都谈不上。
是不值得提,还是不值得对他提?
*梁含之以为在继挨了打,破了相,打了破伤风针后,再不会受什么大苦了。
毕竟伤口缝合的话,用了麻醉就应该不痛了。
到了西宏医院,程炫络要着手处理时,梁含之还是社会经验少了,以为局部麻药是用棉球擦拭液体在皮肤上就行了。
但正儿八经的事实是,局部麻醉也要打针,就在梁含之伤口的附近打!!!
麻醉师的注射器针头放在梁含之面前时,药剂往上推那一下,她觉着她都能看到针头在反光,后脖颈都开始起鸡皮疙瘩了,这一晚上真的太难了!
程炫络手伸过来,她两只手把人家手握住,再次一脸认真里带着求饶问:“程炫络,伤口不缝了,就让它自然好不行吗?”
白衣天使程炫络淡定地摇摇头,“不行,伤口太深,很容易感染。”
程炫络隐去了伤口不处理,会感染溃烂增生留疤等一系列坏反应,耐心安慰,“就痛这一两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梁含之也怕毁容留疤,只能松了他的手,一脸难过地对麻醉医生道:“医生,轻一点,稳一点,拜托了。”
她闭着眼,第一针下去的时候,她人都抖了下,等麻醉过后,麻醉医生离场,就是程炫络上场了。
程炫络是一个很称职的医生,称职在,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要缝合伤口时,还带了口罩。
遮住下半张脸后,只剩眉眼。
梁含之只首视了一两秒,情不自禁瞥向另一处,后又闭了眼。
“开始吧。”
局部麻醉是一件折磨人心的事情,清醒地知道针与线是如何在自己皮肤上一进一出,甚至还能听见皮肉刺穿的声音,但这听觉可能只是心理作用。
他们彼此沉默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双眸紧闭的黑暗中,梁含之右手拇指抚摸在自己左右的虎口处,那里有一条浅而细微的褐色,是之前不小心擦伤留下的,是一个很小的伤口。
她刚开始每看到这条褐色,心里总会哑然,很小的伤口留下的印迹,怎么现在会消的如此慢。
几次过后,她就知道了,自己不再像十几二十岁时那样新城代谢快,一个痘印,几天就毫无踪迹了。
额头上的伤口,无论缝合的多天衣无缝,但还是会花更漫长的时间来愈合,来恢复。
心中越想越多,越想越乱。
程炫络会离开的比伤口愈合还要早。
她今后,每看到这伤口,是要作何感想。
想起自己遭的飞来横祸,还是想起他程炫络。
她有一闪而过的悔意,伤口不该让他来缝合的。
梁含之的眼眸湿了半分,她睁开了眼。
程炫络手中缝合快收尾的动作停下,看她眼如水中月,涟漪微动。
“感到痛了?”
“一点点。”
是庸人自扰,是十分矫情。
在最后收针的那一刻,程炫络说了句憋了一晚上的话。
“梁含之,再珍贵的文物,它都是死物。”
程炫络转过身收拾台面上的东西,梁含之在静默里回想他刚才说的话,良久,她用很平静的语气道:“它们不是死物。”
把万千人,代代努力,世世传承,简单笼统归为死物,那么因考古工作而验证的人类文化和历史,也要称得上死物?
程炫络贯不是一个爱辩论的人,只是今晚他一反常态,面对梁含之正色道:“感动自我的牺牲,是最无用功的,如果今晚你出了意外,就算你救的文物能存活下来,放在博物馆。”
“不要说十年百年,就是到了明年后年,普罗大众也只会感慨文物的精美绝伦,但没人会记得你是谁,做了什么。”
梁含之始终是坐着的姿势,房间里的白织灯是她最不爱的灯光,白亮到把一切赤裸裸地摊在人面前,寒光西射。
一晚上的动荡,她从未觉着自己做错了 ,哪怕再重来一次,她还是会义无反顾,而不是留在原地,毫无作为,拱手相让。
事业上长久的平淡期,会给人带来无所事事的麻痹,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梁含之在承担责任的劫后余生中获得了成就感。
一盆冷水,泼的可真是时候!
“我自己觉得值就行了。”
没有面红耳赤的剑拔弩张,两个人看似十分冷静,又字字诛心。
程炫络解开了自己的口罩,冷光灯下,身穿白衣的他,如冻云弥漫的冰山,说出了两人认识以来,最伤人的话,“那你可真天真。”
伤人之语,有剑戟之痛。
事事皆不讨巧,万物不由心迹。
梁含之都来不及多回敬一句,急诊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在现实更危急的生死面前,孰是孰非的争论,不再重要。
“程医生,过来了个急诊病人胸痛,心外科值班的医生现在还在手术台上,你在医院,麻烦赶紧过来吧。”
程炫络接通后挂完电话,只能马上离开,临走时,他不忘叮嘱:“张博就在停车场,我让他送你回家,你回去先好好休息,先不要想着工作的事情,等身体恢复好了再说。”
程炫络离开后,屋子里独留梁含之一人,她看到了桌面上的镜子,缓缓拿起。
不是想象中的那样,黑线纵横交错,似一条蜈蚣蜿蜒曲折。
伤口处理的很细腻,排列的线条也是整齐,伤口看起来都不那么可怖了。
但世上没有处理完美的伤口,从它发生的那一刻,就注定和从前不同了。
梁含之出了门诊的大楼,张博就在门口等着,看见她就着急走过来,“梁小姐,你没事吧,额头上的伤重不重?
哎呀,怎么不小啊伤口。”
凉薄的夜里,梁含之竟悟出了狼狈,她眼里恍若无事发生,拾起勉强到不能勉强的微笑,“张哥,你叫我小媞就是,这么晚了,还要麻烦你。”
张博带着梁含之往停车场走,嘴里还滔滔不绝问东问西,她强打精神,一一回复。
“程先生怕是担心坏了,不过也幸好他过去了,陪在你身边。”
深夜两点,西安也像是它不夜城的名字一样,灯火通明,车子行驶到某些夜市集中的地方,更为热闹。
她看着车窗外的烟火人间,淡淡道:“嗯,多亏他,我和我同事都第一时间得到救治。”
张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此时和梁含之在一起,又忍不住为程炫络说好话,“老板一首都想过来找你,但是他真的太忙了,好几次下班都到半夜,要么就是刚回家,就被叫回医院了,本来今晚也是有手术的,后来临时取消,他都不等我开车过来接他,就自己赶紧去找你了,你可千万别怪他隔了这么久才去找你。”
絮絮叨叨,叨叨絮絮。
梁含之把注意力放在车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头发凌乱,脸上斑斑,全无半点光彩的模样,她与她眼睛相视,“我知道,他很好。”
*夜晚被送来的急诊病人是一位突发胸痛的中年人,不到60岁,诊断出来的结果是主动脉夹层,死亡率高,凶险万分。
这台手术,程炫络整整做了8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己经到了翌日十点钟。
他从手术室出来时,得知昨夜还有车祸送过来的病人,很年轻的两个人,抢救无效死亡。
上了年龄的家属,在急诊室外哭成一片。
生命很脆弱,医生能做的事,其实又少之又少。
医院就是这样,生与死,互相博弈,人类往往处于下风。
他回到办公室,喝了支葡萄糖,他昨晚离开的太仓促,只给梁含之留下了外涂的药膏,有关伤口的恢复注意事项还没有告诉她。
这个点,想着她应该睡醒了吧。
程炫络拨通了梁含之的电话,很长一段时间过后,才接通。
“喂,你好。”
程炫络把手机从耳边拿到眼前看,是梁含之的电话没错。
不等他开口发问,那头倒很快自我介绍,“程医生啊,我是周楠楠,师姐和老师去开会了,手机没带,你没什么着急事的话,等她回来再说吧。”
外出开会,没带手机?
程炫络拉开的办公室的窗帘,今天的天气很不好,全是雾霾,把整个城市窒息在其中。
“你们还在匠王村?”
“嗯,对,师姐今天一早回来了。”
医院外,救护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步步逼近。
新的生死未卜,时时发生。
程炫络作为医生,此生最怕也是最厌遇见不听医嘱的病人。
命运造化,劫数难逃,怕什么来什么。
“你告诉她不要干重活,多休息,伤口不要碰水,少吃辛辣油盐重的食物,5天后到医院拆线。”
周楠楠开的是免提,她看了看睁眼躺在床上的师姐,见她丝毫没有想要接过电话的想法,只好对着电话那端的人道:“知道了程医生,我会告诉我师姐的。”
“好,麻烦你了,不打扰你了,再见。”
“哦,再见。”
电话挂了之后,周楠楠从椅子上站起来,坐到床边,把手机还给梁含之,“姐,你们吵架了?”
倒也不该是疑问句,毕竟看着是很明显的事情。
周楠楠只是想不明白,明明昨夜那么缱绻万分,和受了更重的伤的孤家寡人张华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没有吵架,他那么冷静情绪稳定的人,是不会和人吵架的。”
周楠楠默默地撇撇嘴,不是吵架,那就是冷战了。
看别人谈恋爱,可真有意思。
“师姐,我这下悄悄的,那你再睡一会儿吧,下午了上工。”
昨晚的意外,使得考古队今早不得不停工半天,重新整顿,况且还是有些东西被损坏,又得重新修复。
轻伤不下火线,梁含之本来和张华就担任了很多职务,现在总不能全都趴下,让李斌老师成了光杆司令。
整个事件,都会被作为安全事故向上呈报,她们作为当事人,少不了还要写很多书面材料。
少了人手,临时停工,都会打扰原定计划。
你不干,就得麻烦别人来处理你这份工作。
大家在这里己经耗了很久,都想赶紧在预定的时间内,完成工作,早早返程。
美国心理学家弗洛姆说过:“责任并不是一种由外部强加在人身上的义务,而是我需要对我所关心的事件作出反应。”
周楠楠出了屋子,留梁含之一人。
她闭着眼,身体很困,也很疼,但也迟迟没有入睡。
凭心而论,梁含之不是冥顽不灵的石头,坠死在自我里,她知道程炫络作为医生的原则,生命至上。
就是因为明白他的立场,才觉得深深的难堪,和难过。
那一晚她守夜值班的职责,就是保护文物。
我站在你的立场理解你,不代表我就否定了我的立场。
她希望获得的先是一个肯定,哪怕然后再是批评。
肯定她的勇敢和付出,批评她的胆大冒险。
没有一个枣,一个巴掌。
只有“天真”两个字的讽刺,让人无力到失语。
很多纷争,冷静下来后的复盘,都只觉当初是小题大作,更何况他们这种谈不上纷争的纷争。
但讲逻辑,本身就是一件不符合逻辑的事情。
屋外的小猫不像平常那般发出顺从的喵喵声,反倒是发出些撕心裂肺的叫声,扰人心绪,想必是打架打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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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是梁书媞和沐龄一起出门上班,走到单位,大楼上还保留着有启功先生题过的字,她们不常回研究院的。

到了自己的科室,梁书媞把从西藏买回来的牦牛干送给了同事,同事也夸她出去玩一趟回来气色都好了不少,梁书媞只是微笑回应,不多说什么。

整个陕西省的考古发掘速度永远赶不上新考古墓发现的速度,尤其如今基建城市化建设,有的今天还是建筑工地,明天就成了考古重地,进度正常了,三五个月结束,有的重要遗址得花几代人数十年不停的努力。

所以,当新的考古任务下来时,也是在梁书媞的意料之内。

即使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但是她的老师兼领导刘兰章教授鉴于上次梁书媞秋冬参与一个抢救性考古项目非常艰苦,当时连过年都没放假,这次就让她在西安市周边和神木市的两个考古项目里面进行选择。

梁书媞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思考,当下就给了答案,

“老师,我去神木吧。”

从西安到神木,至少六百多公里。

刘兰章教授的眼里倒是有了些许惊讶,但最终也只是点点头,

“也好,神木石峁遗址这几年一直是省重点考古项目,你去跟着王队长学习,也挺好的。”

“还有,”刘教授又忍不住老生常谈,

“下半年考试的事,你也别忘了,既然去神木了,干脆就再沉下心来,平时花点时间把考试的书再看看。”

梁书媞想着那一半个的名额,多少人盯着,她自己都不想浪费报名费了,但最终还是妥协道:

“老师,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晚上下班收拾行李时,沐龄知道梁书媞要去神木,只说她脑子傻,不是说神木那边不好,院里在神木那边也是有了考古基地,条件也不错,只是相对来说一去几个月,回来一趟也麻烦。

“你就当我野心大,想给自己的履历上添彩,以后万一想考博,简历也有的看。”

沐龄听了梁书媞开玩笑,自己也就同样开玩笑:

“你这房东一走,完了这房子又剩我一人住,掏合租的价格,住整租的房子,人生也是nice极了。”

“那还得多谢你这个小富婆愿意屈尊和我合住,要不是你这份房租贡献,我一个月工资付完房贷,吃完饭,一毛不剩。”

沐龄听完梁书媞的话,上手就要掐梁书媞的脖子,

“梁书媞,你又给我凡尔赛了,西安市几家饭店的唯一少东家,还在我跟前哭穷。”

“什么饭店少东家,只是面馆而已。”

“面馆而已?你不知道有句话是,在西安干什么都不如卖面,靠,我算是认清你了,是不是怕我缠住你?明天我就打报告,也去神木,让你甩不开我……”

两人就这样一个损一个,时间就过去了。

半夜,沐龄起来上厕所,路过书房,听里面有轻微的声音响动,她敲了敲门,

“书媞,你还没睡?”

她本来没打算进去,但是书房的门却被梁书媞打开了。

“打印点照片,吵到你了,不好意思,我这边不弄了。”

沐龄扫了一眼桌面,看上面花花绿绿的,就忍不住进去了,嘴上道:

“没事,不吵,你继续,我看看你拍的照片。”

梁书媞丝毫不介意,还乐得分享这些给沐龄,拉了个凳子过来给她,让坐着看。

沐龄一张张看过去,嘴里都是彩虹屁,

“哇,这张好看哎。”

“这张也不错,你找的摄影师吗?”

“这是你去林芝玩的团友们吗?”

沐龄拿着一张大合照问。

许是夜晚的宁静,打印机发出规律的白噪音声,让梁书媞的心柔软下来,

“嗯,快散团的时候,我们在卡定沟景区的停车场一起拍的。”

沐龄仔细端详里面每个人的相貌,指着其中一个人,

“姐妹,你旁边这男的长得好,也是自己出来玩?机会这么好,你俩没发展一下?”

以往她俩谁跟前出现个陌生男性,另一个都会有的没的提一嘴问问,眼下沐龄也只是习惯性开玩笑,梁书媞同样没有太大的情绪反应,只是淡淡道:

“就认识了几天而已,没有很熟。”

沐龄随口道:

“长这么帅,可以多聊聊么,见见面,就像舒淇说的,无聊的时候,找个男人玩一玩。”

梁书媞似乎是有一瞬间的停顿,然后又有些答非所问:

“他是香港的。”

原本已经放下合照看其他照片的沐龄又返回去,拿出了那张照片,像是有些可惜道:

“好吧,要是在成都、郑州,或者离西安近的城市还能争取一下,香港,太远了,咱又不能纯搞什么网恋,万一遇上杀猪盘呢。”

“嗯。”

最后一张照片打出来后,打印机停止了运作,夜晚更安静了。

沐龄从打印机口取出照片,惊讶道:

“我靠,银河拍这么清楚,你架三脚架了吗?”

梁书媞看着那张整个夜晚,唯一一张拍成功的照片,舔了舔嘴唇道:

“没有,就是手拿着拍的。”

“牛逼,10秒还是15秒曝光?你这手稳得跟外科医生一样。”

梁书媞没有说话。

沐龄照片看完了,就也准备回去睡了,走之前还不忘叮嘱:

“你赶紧睡吧,明天一早不是还要去你爸妈那儿,中午3点的火车。”

“嗯,你睡吧,我上个厕所,也要睡了。”

沐龄走后,梁书媞把打印好的相片,一张张放进了自己买的相册里,最终合上。

相册的封面是《小王子》主题,上面写了一句话。

星星发亮是为了让每一个人有一天找到属于自己的星星。——《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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