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都市连载
穿越重生《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震撼来袭,此文是作者“怡然”的精编之作,故事中的主要人物有谢玉渊李锦夜,小说中具体讲述了:谢玉渊这一声命途多舛,没想到死后还被缠着研习药理医术,当了个练手的傀儡。一朝重生,她把滔天恨意化为实际行动,从苏醒的那一刻起,她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某瞎子却赖着不走,“他们都说我家王妃心狠手辣,可我怎么看都觉得,是贤淑可爱……...
主角:谢玉渊李锦夜 更新:2025-02-18 03: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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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谢玉渊李锦夜的现代都市小说《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全局》,由网络作家“怡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穿越重生《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震撼来袭,此文是作者“怡然”的精编之作,故事中的主要人物有谢玉渊李锦夜,小说中具体讲述了:谢玉渊这一声命途多舛,没想到死后还被缠着研习药理医术,当了个练手的傀儡。一朝重生,她把滔天恨意化为实际行动,从苏醒的那一刻起,她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某瞎子却赖着不走,“他们都说我家王妃心狠手辣,可我怎么看都觉得,是贤淑可爱……...
这话就像瞌睡递了枕头,里正大人一听, 心里立刻有了主意,“孙老爹,你什么态度?”
“不能分。”孙老爹咬牙切齿的蹦出三个字。
一家的嚼头都在老大身上,这个家一分,老二是个不中用的,自己家吃什么,喝什么。
他还指着老大这货给他们孙家当牛做马呢!
“对,对,对,不能分。虽然老大是捡回来的,可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现在翅膀硬了,拍拍屁股就要分家,哪有这么好的事,先还了我们老两口的养恩再说。”孙老娘怒气冲天。
“阿婆,养恩值多少银子?”谢玉渊怯怯的问了一句。
“二十两,不对,五十两。”孙老娘叫了个天价。
她抖了抖脸上的肉,里外里恶狠狠地说。
“拿得出五十两,你们一家三口拍拍屁股给我滚。拿不出……我替我儿子给那疯子磕头认罪,今天这事就算过了,谁也不许追究。”
“五十两啊,我这辈子都存不到啊!”
“分家别想了,还是捞点实惠的吧。”
“要我说在院子里砌堵墙,把大房二房隔一隔。”
“爹--”
谢玉渊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
她的脸雪白,染了血的嘴唇比胭脂还要刺眼,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孙老大。
孙老大被女儿嘴角血渍烫了下,呼吸一下比一下急促,胸口好像一扇破风箱。
风箱呼拉了几下后,爆出一声怒吼:“分!五十两我认了。”
“里正大人,听到没有,他认。大家伙都在啊,他认这五十两,也别说我这个做娘的狠心,一个月内,你必须给我把五十两拿来,否则,我就上衙门告你去。”
孙老娘话里狠绝的气势,让所有人都心里寒凉。
这孙家真真是狼窝虎穴,留下,不死脱层皮;离开,怕也只有死路一条。
“画押,画押。”
孙老娘怕老大反悔,赶紧从孙子房里拿出纸和笔。
五十两啊,发了,发了,孙家要发了。
里正大人没有想到事情一下子演变成这个样子,正想劝一劝,就听谢玉渊轻声道:“我爹不识字,我来替他画。”
立刻有人上前替她松了绑,谢玉渊慢慢站起来,瘦弱的身子像纸片一样,被风一刮就倒。
她眼里蓄着泪,柔柔地看向地上的孙老大。
孙老大将牙齿咬得咯咯咯响,却发狠般的点了点头。
谢玉渊眼睫轻轻的眨动了下,唇角牵起一抹笑,手拿过纸笔,在上面郑重的写了三个字:孙有平。
孙老娘一把抢过纸,朝谢玉渊狠狠唾了一口,“我呸!滚,立刻就给我滚,别在我孙家地盘上杵着。”
“对,滚出去。”刘氏上前重重的推了谢玉渊一把。
谢玉渊一个踉跄,被孙老大扶在怀里。
父女对视一眼,走进屋,把受了惊的高氏扶出来。
高氏一看围了这么多人,吓得头一缩,缩进了孙老大的怀里,两只手像八爪鱼一样死死的搂着。
一家三口安静的站在那里,不争不辩,相依为命,反倒博了不少同情。
谢玉渊走到里正面前,“大人,各位乡亲,你们看清楚了,我们一家三口空着手出来,没拿走孙家一针一线。等改明儿五十两银子还了,就两清。”
“等你还了再说吧,小贱货,否则……回来看我怎么弄死你。”孙老娘一脸恶狠狠。
谢玉渊心愿达成,懒得理这条疯狗,“爹,娘,我们走。”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
谢玉渊紧紧握住高氏的手,抬头挺胸走出孙家充斥着恶心的房屋。
月光如洗,暗夜依旧。
漫天的雪花散落下来,她摊开手,一朵雪花落在掌心,瞬间消失不见。
她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一步,她终于走出来了。
……
“等下。”
里正大人追出去,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压低了声道:“孙老大,这是陈货郎让我给你的,正好可以落脚。”
孙老大一脸发懵。
谢玉渊却利落的接过钥匙,“谢谢大人,有房契吗?”
“有。”
“回头我来拿,顺便给大人磕个头。”
谢玉渊挥挥手,走进夜色里。
里正大人眯了下眼,难怪这孙老二绞尽脑汁要干坏事,光看这小的,就知道那大的是绝色。
……
一家三人走到陈货郎的屋前,拿钥匙开了门。
三间朝南土房,东边住人,中间堂屋,西边堆放杂物,桌椅板凳一样不缺。
左厢房里摆着一张大床,床上垫被棉被都有;
后头的灶间堆着一捆柴火,米缸里还剩下几斤白米,白面。
谢玉渊这才明白,陈货郎真是甩着两个膀子回到了陈家庄。
“爹,你清扫卫生,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孙老大此时此刻才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是真的,不是一场梦。他看了眼怀里的高氏,重重叹了口气。
谢玉渊知道他为何叹气,锁了房门,从衣服内里掏出一百两银票,“爹,别愁,咱们有钱,看!”
孙老大吓了一大跳,“你哪来的银票。”
谢玉渊指了指脖子,把托陈货郎卖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末了,她小脸一抬又道:“那玉虽然珍贵,却也不是什么好物件,我和娘不要大富大贵,就想跟着爹踏踏实实过日子。”
孙老大心中那个百感交集啊,都交集出眼泪来了。
“阿渊,爹没用,没让你和你娘过上好日子,反而……”
“爹,过去的事儿咱不提。明儿我去找张郎中把银票换开,五十两给孙家送去,还有五十两,够咱们仨过几年好日子。”
孙老大看着女儿稚嫩的面容,喉咙上下滚动,嘴里哽咽着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氏似察觉到,怯生生的拉了下他的袖子,等男人的眼睛看过来时,她嘿嘿嘿的傻笑了下。
这一笑,把孙老大内心结郁的五脏六腑都笑开了。
他溺宠的摸了摸高氏的头发,背过脸擦了把眼泪。
谢玉渊看了这一幕,鼻尖控制不住地泛酸,“爹,以后你别再去矿上了,就在家陪着娘吧,咱们省着点用,日子总过得去的。”
孙老大一听这话心里有数。
离开孙家,不代表危险就不再有了。他一走,剩下娘俩个,万一孙老二又起色心……
这会,谢玉渊正在替人开方子,心里很想扔了方子跑出去瞧一瞧,屁股却像钉子一样,钉在椅子上。
好奇害死猫。
这叔侄俩可是连侍卫都有的人,自己这个乡野的小丫头,就不要再掺和了。
“丫头,我出趟门啊,两三天后回来,家里照看着些,别忘了替你小师傅行针。”
“师傅。”
谢玉渊这一下坐不住了,冲出去,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消失在马车里的一小截绣着翠竹的锦袍。
张虚怀冲她笑了笑,一提长袍下摆,也钻进马车里。
马蹄子在地上打了几下,青衣车夫一扬缰绳,扬长而去。
“就这么走了?”
谢玉渊自言自语,目光却下意识的往东厢房看过去。
她想了想,走到门口,低声道:“小师傅,师傅他老人家走了。”
“知道了,去忙吧。”
谢玉渊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她觉得小师傅刚刚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
……
张虚怀这一走,远不止两天,也未有丁点消息来。
谢玉渊刚开始还能沉着气,第四天的时候,不免暗暗有些心急。
比起她的心浮气躁,东厢房一位却淡定的像百年老僧入定,该吃吃,该睡睡,该行针行针,和往常无异。
第五天清晨。
谢玉渊一走进院子,还没来得及往堂屋去,东厢房的门,突然打开。
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双波澜无痕的眼睛,少年如刀刻一样的轮廓浮现在眼底,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这家伙竟然走出了那间房间。
此时,被阴云肆虐了很久的朝阳,终于破云而出,有一束光正好照在谢玉渊的脸上。
李锦夜第一次,看清楚了面前的女孩。
她穿了一身草绿色春衫,单薄纤细,眉目楚楚。
她的眼睛并非纯黑,颜色有一点浅,在阳光下尤其流光溢彩,直勾勾看人的时候,眼睛总好像有话要说。
谢玉渊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小师傅今天看她的眼神很特别,像是从很遥远的时空望过来,还带着一抹惊喜。
然后,她做了一个很傻的动作。
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师傅,你眼睛有没有好一点?”
“谢玉渊,草绿这个颜色不适合你。”
谢玉渊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轻轻颤动,随即,她略浅的眼睛像照进了一束光,突然一下子亮了起来。
“小师傅,你眼睛能看见了。”
李锦夜眯了眯眼,用手背挡了一下残阳斜照过来的光,淡淡道:“谢玉渊,你眼睛里好像有颗眼屎。”
轰!
谢玉渊忙背过身揉了下眼睛,揉了两下,见什么都没有,气得身子一扭,“小师傅,你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李锦夜笑了笑,提起长袍走到院里,一脸混账地说:“我闭着眼睛也能说瞎话。”
这人竟然会笑,而且会说笑话,是受了什么刺激?谢玉渊想。
大概是眼睛治好了,高兴的吧。
不过……
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啊!
“谢玉渊,今天我们吃什么?”
谢玉渊:“……”
怎么眼睛一好,就想着吃呢,以前瞎的时候,小师傅是多么云淡风轻,不食人间烟火的一个人。
“你想吃什么?”
“鲫鱼豆腐汤,红烧肉,韭菜炒鸡蛋,大煮干丝。”
谢玉渊沉默了一会,心想,俗就俗吧,小师傅俗的有人味儿,感觉可以亲近。
不像从前绷着一张棺材脸。
“行,我一会让青儿做。”
话音刚落,李青儿拎着食盒从堂屋里走出来,看到院里的少年,吓得“嗷呜”一声,把食盒往地上一扔,竟扭头就要跑。
“青儿,别跑,他是我师傅的侄儿。”
李青儿将将止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红着脸跑进了灶间。
“我的天神爷爷啊,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莫非是神仙下凡。”
神仙下凡的李锦夜在院里站了仅仅一息的时间,便又进了东厢房,只是在进门前,他对谢玉渊说。
“早饭不用送进来了,送堂屋吧。”
……
“小姐,你说张郎中那样一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侄儿?”
谢玉渊咬了咬唇:“这叫歹竹出好笋。”
“那郎中这根竹子,长得也太歪了点。”李青儿忿忿道。
“行了,把刚刚那四个菜记在心里,中午小师傅要吃的。”
李青儿朝堂屋里看一眼,“等着,我让高叔去河里打最新鲜的鱼。”
谢玉渊目送她离开,走到八仙桌前,“小师傅,要再添碗粥吗?”
李锦夜眼皮都没抬:“不用。”
李锦夜的睫毛很长,低着头的时候显得眉清目秀,眼皮的形状清晰的好像是画出来的。
谢玉渊挪过视线:“那……针还要再行吗?”
眼睛能看见,也就意味着身体里毒去得差不多,,按理是不用再行针了,但师傅交待,她不敢贸贸然作主。
李锦夜爱搭不理地一挑眼皮,眼角如淡墨横扫,长而带翘,无端扫出一片柔色。
“今天晚上再行最后一次,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谢玉渊没有吱声,她仿佛从这话里听出一丝离别的意味,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李锦夜放下碗筷,站起来,“我出去走走,你看家吧。”
“小师傅,你这个样子出去……”
“怎么?”
“怕是会勾得孙家庄所有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来围观的。”谢玉渊实话实说。
“你倒是伶俐,那便入夜再看吧。”
谢玉渊感觉这话不像夸她,没敢接口,只好微笑。
……
中饭,三菜一汤,都是乡间最普通的家常菜。
谢玉渊敢大大咧咧和张郎中坐一桌,在李锦夜面前却不敢放肆。
面前的少年虽然一身粗布衣裳,但举手投足间却带着优雅,这让她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多讲一句话,都是对他的亵渎。
于是她手也不会放了,脚也不会放了,菜也不会夹了。
干巴巴的扒了半碗饭,她都快噎死了。
李锦夜像眼前没有谢玉渊这个人,自顾自吃得很香。
吃完,他才掀了眼皮看她一眼,“原来你每顿饭,都不用吃菜的。”
谢玉渊:“……”还不是被你吓的。
孙老大兴冲冲进屋,冷不丁一个身影飞扑过来。
“爹,你可回来了。”
孙老大一下子僵住了。
这个女儿他养了整整六年,虽然和他也亲,但素来话少矜持,从来没有说不管不顾扑进他怀里的。
“爹,我好想你。”
是真想。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抹温暖,能化开洛风遥那颗冰冷的心,这抹温暖一定来自孙老大。
她做鬼都忘不掉,前世爹拿着扁担,咆哮着挥向孙老二的场景。
更忘不了,他被人抬回来时,手里还死死拽着买给娘的一只金簪子。
孙老大拍拍女儿的后背,目光向木凳上的高氏看过去,黑黝黝的脸上,一双眼睛极亮,极清。
“阿渊,打水给爹洗把脸。”
洛风遥从他怀里钻出来,看看娘,再看看他,勾出了她重生以来第一抹欣慰的笑。
孙老大走至高氏身边,又嘿嘿的咧嘴笑。
高氏也跟着嘿嘿的傻笑,伸出素白的手,在男人脸上刮了几下。
孙老大左右看看,见没人低头吧唧亲了她一口。
高氏有样学样,踮起脚尖也去亲他,却亲了一嘴唇的炭灰,气得眉头、鼻子、嘴巴都挤在一起。
然后一跺脚,别过脸不理人了。
洛风遥端了脸盆进来,正好看到爹在哄娘,深吸一口气,把所有情绪掩下:“爹,洗脸吧。”
孙老大三下两下洗了脸,洗出的水都是黑的。
洛风遥端起脸盆走到外间,眼角看到窗下缩了个人影,抬手把脸盆一掀。
孙老娘瞬间被淋了个满头满脸。寒风一刮,冻得瑟瑟发抖。
洛风遥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啊,阿婆,你怎么站在那里?对不住,我没看见。”
孙老娘嘴里吐出半口黑水,恨不能冲过去把这个小贱人抽筋扒皮。
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爹赶了半夜的路,一定饿了,我来叫你爹吃早饭。”
“爹,阿婆叫你吃早饭。”
孙老娘怕被儿子看到她的狼狈样,一溜烟地跑开了。
偏偏洛风遥在前后不知死活的喊了一声,“阿婆啊,以后别站窗下了,想听爹和娘说话,就到屋里来正大光明地听,外头怪冷的。”
孙老娘一口老血差点没气喷出来,心里狠狠的骂了声“小贱人”,落荒而逃。
一只大手落在洛风遥肩上。
她抬起脸,冲爹一笑。
孙老大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你的脸,谁打的?”
洛风遥忙撇过脸低头,身体颤栗了下,“是……是自己不小心碰的。”
孙老大满是惊愕。
“爹,你难得回来,别因为我和家里生了分,走吧,阿渊给你盛早饭去。”
女儿越是这样说,孙老大的脸色越是绷得紧,拿起筷子的时候 ,他沉沉开口。
“爹,娘,阿渊的脸上是谁打的?”
洛风遥这时正好端着薄薄的米粥出来,一听自己的名字,很是错愕的抬起了头。
孙家人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洛风遥原本白皙的左脸,肿得跟馒头一样高,红红的五个指印,一个不少。
孙兰花吓得脸都绿了。
昨天打的巴掌,隔一天反倒严重起来,这怎么可能?
孙老娘连忙解释:“她和兰花那死丫头闹着玩的,兰花,赶紧给你大伯赔个不是,以后下手不许这么没轻没重。”
“大伯,我不是故意的,我们俩玩儿呢。”
洛风遥老好人似的笑笑,“爹,我就说没有人打我吧,你还非不信,我给娘端粥去了,你多吃点。”
刚走两步,她“哎啊”一声。
一掀被子,谢玉渊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少年交缠的双足。
张虚怀先是被她掀被子的动作吓了一跳,一跳过后又是一惊,一惊过后脑中有灵光闪过。
他迅速拿起银针,冲着李锦夜脚底心的几个重要穴位狠狠扎了下去。
“噗--”
李锦夜喷出一口黑血。
另一只脚的针扎下去,李锦夜又喷出一口黑血,身子动了几下。
他幽幽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眼前似有一道光,光影影绰绰的照进来,模糊的像清晨刚下的浓雾。
浓雾里,有一个娇俏的身影,不高,很瘦,像春日枝头的细柳,一折就断。
谢玉渊盯着小师傅睁着的两只瞎眼看,不管不顾的抓住他的手,满嘴涩然道:“小师傅,你怎么样?”
李锦夜将一颗悲愤的心重重地砸回胸口,不动声色地抽出手。
“我没事,就是有点饿,想吃碗你做的面条。”
“我马上去做。”
想吃东西就是好事,谢玉渊一扭头就往灶间去。
等脚步声走远了,李锦夜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虚怀,我眼前有点光亮了。”
张虚怀本来扶着床沿打算站起来,一听这话,扑通一声,又直直的坐了下去。
“呜呜呜呜……”
张虚怀突然掩面大哭,“你个小畜生啊,你怎么能一会吓死我,一会又高兴死我,老子真的要被你折磨死了,老子真要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呜呜……”
李锦夜难得的喜形于色,做了两年的瞎子,没想到有重见光明的那一天。
原本已经枯死的心,也好像慢慢跳动起来。
谢玉渊在灶间听到师傅的哭声,悚然一惊,还以为小师傅又快要见阎王了,吓得赶紧从灶间跑出来。
“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行了?”
你才不行呢!
你们全家都不行!
张虚怀一撩眼皮,“走,走,走,下你的面去,老子这是喜极而泣。”
谢玉渊魂归原位,又乖乖离开。
“丫头,真的是喜极而泣。”
张虚怀看着她的背影,手指在空中虚点了几下,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睛里涌出来。
他用力的吸了几下鼻子,拿出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
“暮之,我他娘倚老卖老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我知道除夕之夜对你来说难熬,可再难熬,还得熬。经年往事不重来,喝眼前的酒,忘从前的事,得学会听天由命。”
李锦夜觉得心坎上最嫩的一块肉,好像是好像被人重重的掐了下。
这十五年来,他哪一天不是听天由命?
张虚怀看着他的反应,顿时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多余。
也是!
自己没有家破人亡,没有灭族之恨,喝了酒,呼呼一觉安睡到天亮,了不得做几个春梦。
暮之不一样。
酒越多,往事越清晰,想忘也是不能忘的。
“还是那句话,学学那丫头。”
那丫头?
李锦夜像是从结了冰的山石上窥见了一簇生在缝隙里的花,语气不由自主的软了几分。
“那丫头还行。”
……
四更的更鼓敲响,谢玉渊被黑衣人送回房里。
李青儿依旧是她离开时的那个睡姿,半扭着身子,屁股撅得老高,睡得很销魂的样子。
谢玉渊悄无声息的爬到了床上,懒懒的闭上眼睛。
小师傅身上的毒,突如其来的病发,师傅他老人家的遮掩和嚎哭……
这种种不寻常之处,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勾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想知道,又怕知道;越怕知道,却越想知道。
哎!
黑暗中,她幽幽叹了一口气。
自己身在这世道中,一脚凉水一脚淤泥,过得举步维艰,就没必要再去管别人的闲事了。
睡吧!
……
深夜子时。
扬州府,谢家大宅。
万籁俱寂!
正房堂屋内灯火通明,房内西北角的铸铜鎏金虚兽熏笼上袅袅生烟。
除夕的热闹,统统被隔在门外。
谢二爷一身灰色锦袍,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上首处,欲言又止。
“说,别吞吞吐吐的。”
“爹,方圆百里找了一圈没找着人,怕是在那场火里给烧死了。”
上首的谢老爷失魂落魄的往椅背上一靠,“谢家……完了。”
“爹--”
谢老二吓得双腿一曲,扑通一声跪倒在蒲团上,“爹,您别急坏了身子,我再派人去找。”
“找个屁!”
谢老爷一巴掌拍在八仙桌上。
“三个月的时间没找着,派再多的人找有什么用,都怪我当年目光短浅,只顾着眼前,谁知道……”
谁知道皇上他老人家突然又提起了高家后人!
高家后人都死绝了,死光了,这让他到哪里再去找高家后人。
完了,谢家彻彻底底完了!
谢老二咬咬牙,“爹,就算找不到,也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才能跟京城交差,否则就是欺君大罪。”
谢老爷一听,像是当头被人淋了盆冷水。
对啊!
只要把尸身找着,再编几个谎,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糊弄过去。
“找,给我找,挖地三尺都要把这两人的尸体给找出来。”
谢老二忙从地上爬起来,推开沉沉的木门:“你们听见没有,挖地三尺都要给我找出来。”
为首的谢总管一低头,进言道:“二爷,实在不行贴个悬赏启示吧,偷偷摸摸得找到猴年马月,有钱才能使鬼推磨啊!”
谢老二眼睛一亮,忙回头朝上首处看过去。
谢老爷面色狰狞了几下,重重的点了下头。都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可忌讳的,悬赏就悬赏。
谢总管带着家丁匆匆离去。
谢老二看着天上一轮残月,心里冷不丁冒出个念头:找不到是个死,可万一找到了呢?万一找到的是活的呢?
他当年娶邵氏是以正室之礼,万一找回个活的高氏,这两房正室……
“砰!”
一声清脆的巨响打乱了他的思绪。
谢老二忙进屋,看着一地的碎渣子,战战兢兢道:“爹?”
谢老爷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阴沉地看着儿子。
“邵氏失德,禁足三个月,内宅之事由你大嫂接手。”
谢老二吓得脸色大变,“爹?”
“你最好祈祷能找到,否则……你就是跪下来叫我天皇老子,也救不了谢家满门。”
谢老二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满脸的失魂落魄。
刘氏被骂得一声不吭。
孙老娘嘴里却还忍不住骂了一句:“孙老大这个死杂种,养不熟的白眼狼,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当初把人捡回来时掐死他。”
孙老爹听了这话,脸色不由得更加难看。
孙兰花却只觉得一口气噎在她的喉咙里,能将她活活给憋死。
林冰清从前不过是个拖油瓶,孙家人想打她就打,想骂她就骂,根本没有把她当人看。
哪知道短短半个月,她不仅攀上了张郎中,还和孙家分了家,连带着说话都趾高气扬起来。
现在自己却成了孙家人眼中赔钱货,整天挨打挨骂。
孙兰花跺跺脚,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还是林冰清在的时候好啊……
事情办妥,林冰清身轻如燕的回到家,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孙老大听。
孙老大听完,眼神有些发直,好像不太相信自己就这么和孙家一点干系都没了。
林冰清怕他想太多,扯了扯他的衣角,“爹,咱们去后山瞧瞧吧。”得给他找点事情做做。
孙老大打了个激灵,“好,我去叫你娘。”
三人来到后山。
因为是冬天,后山除了枯叶,就是枯草,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爹,咱们开垦了,这地就算咱们的吗?村上人不会眼红吗?”
孙老大憨笑,“这荒山不是什么好地,也种不了好东西,费的事儿又多,谁来和咱们抢。”
原来是这样,林冰清心里盘算开来。
她们在孙家庄不得再住个一年半,一年半后肯定要挪地方,荒山土质不好,草药就算种成了,也没啥药效,卖不上价格。
“爹,也不要种太多,一两亩地就够了,供咱们一家三口吃喝就行。”
“要不咱们也去买几亩水田,反正银子……银子是够的。”孙老大搓搓手,脸上有些跃跃欲试。
林冰清怔了下,幽幽叹了口气,“爹,昨儿我做了个梦,梦到谢家人找来了。”
孙老大一听,脸色霎时大变。
六年前的一个黑夜,他从镇上挑河泥回来,路过乱坟岗,看到一个满脸血污的小女孩。
她坐在死人堆里,睁着两只黑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小手死死的拽着一只大人的手。
他顺着那只手看过去,从死人堆里挖出一个女人,那女人穿着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锦锻,一双手又白又嫩,像没有骨头似的。
当时他心里就很清楚,这女人一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爹,谢家是狼窝虎穴,我不想回去,就想和你和娘好好过日子,等我在张郎中那边多学点本事,咱们就搬走吧。”
孙老大听到这里,不由轻轻打了个寒噤。
都说梦是反的,但他这辈子所有的好日子,都是在有了这对母女以后,他不想有一点点的闪失。
“阿渊,爹都听你的。”
林冰清微微一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爹,外头怪冷的,咱们回吧,咦,娘呢?”
孙老大心漏一拍,四下看看,果然没有高氏的影子。
两人赶紧分头去找,最后在一块大石前找到了高氏。
高氏蹲在地上,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地上一朵不知名的小花,那花半开半残,然而在这萧瑟的冬日里,却异常的动人。
林冰清的心,像被什么重重的敲了一下。
娘喜花,最喜荼蘼。
荼蘼是春天的最后一种花。
娘曾对她说过--开到荼蘼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一切都是虚影,是幻境,是凉风无信,是风月无心,是镜花水月,是一枕黄梁。
“阿渊,你看这是什么?”
孙老大的惊叫声,打断了林冰清的回忆,她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株野山参,被耗子啃去了半个头。
“爹,是野山参,你快挖出来,这个能卖钱。”
孙老大一听能卖钱,直接用手去扒,
林冰清在附近仔细看了一圈,竟然又找到两株叶子一模一样的。
挖出来,竟然完好无损,难得的是品相不错。
林冰清开心的恨不得在娘脸上亲一口。
娘看个花,都能看出银子来,老天爷一定是知道前世她们母女俩活得太苦,这一世才频频眷顾。
……
回到家,林冰清叮嘱爹把野山参收好了,便去了张郎中家。
张郎中下午去邻村出诊,林冰清依旧抢着背药箱颠颠的跟在他身后。
这一去,又是忙到了傍晚才回来。
林冰清放下药箱便生火做饭,等饭做好,天已经黑了。
她侍候张郎中和他侄儿用过晚饭,利索地刷了锅,临回家前想着那三个野山参,咬咬牙凑到张郎中面前。
“郎中哪天去镇上?能不能带上我?”
张郎中吃饱喝足心情不错,笑眯眯道:“去镇上做什么?”
林冰清叹息一声,“家里要啥没啥,被孙家赶出来娘连个替换衣裳都没有,我想给她添几身衣裳。”
张郎中想到那个娴静幽然的女子,摸了一把胡子,“两天后,我要去药店进些草药,你跟着吧。”
“谢谢张郎中。”
林冰清冲他鞠了个躬,飞奔进夜色里。
张郎中走到院中央,朝着东厢房一抬下巴,“那谁……有没有发现我最近心肠很软啊?”
片刻后,东厢房冷冷传出两个字:“没有。”
张郎中气得胡子翘翘,又回敬过去两个字:眼瞎!
回到家,林冰清惊奇的发现西厢房里亮着灯。
走进去一看,房间清扫的干干净净,一张还没有成形的木床摆在中央,爹正在用锯子锯木头。
“回来了,你和你娘先睡,爹再做会活。下午我去山里砍了棵树回来, 等这床做好了,我再帮你娘做个浴桶。”
孙老大头也没抬。
寒冬里他的额头满是汗水,在烛火下闪着光亮。
……
两日后。
林冰清跟着张郎中一块去了镇上。
张郎中看了眼林冰清抱一路的布包,勾勾唇道:“什么宝贝玩意,抱得手都不肯撒?”
林冰清笑笑,似真似假的回答了他两个字:“宝贝。”
张郎中无声的翻了个白眼,心想,连脖子里挂的传家宝都卖了,还能有什么宝贝。
说话间,两人进了药材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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