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齐嫣云镜的女频言情小说《九国·三生叹齐嫣云镜 番外》,由网络作家“语笑嫣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夜雨肠断耶律湛轩带齐嫣去了医馆。大夫说,伤口虽然深,但没有伤及筋骨,只要擦些药膏,再服几帖补血的药就能见好。后来那碗热腾腾的汤药也是耶律湛轩亲自熬的。那汤药极苦,单是闻一闻,便觉得刺鼻恶心。可齐嫣还是咕咚咕咚就喝了精光。她擦擦嘴,笑着将空碗递回给他:“耶律少爷,谢谢你对我这么好。”耶律湛轩温柔地一笑:“我是为了让你爱上我嘛。”齐嫣顿时羞得脸颊绯红,咬唇不语。可是,城门要被开启,也须得两个人情意相投才行吧。那么,耶律少爷,你爱我吗?她悄悄地在心里问出这一声,欲言又止地望过去,耶律湛轩已经转了身,顾着把药碗放回桌上,叮嘱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在门外守着你,宁思她不敢再胡来了。”“嗯。”齐嫣乖巧地点了点头,就觉得有了耶律湛轩这句话,自...
《九国·三生叹齐嫣云镜 番外》精彩片段
§ 夜雨肠断
耶律湛轩带齐嫣去了医馆。大夫说,伤口虽然深,但没有伤及筋骨,只要擦些药膏,再服几帖补血的药就能见好。后来那碗热腾腾的汤药也是耶律湛轩亲自熬的。那汤药极苦,单是闻一闻,便觉得刺鼻恶心。可齐嫣还是咕咚咕咚就喝了精光。她擦擦嘴,笑着将空碗递回给他:“耶律少爷,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耶律湛轩温柔地一笑:“我是为了让你爱上我嘛。”
齐嫣顿时羞得脸颊绯红,咬唇不语。可是,城门要被开启,也须得两个人情意相投才行吧。那么,耶律少爷,你爱我吗?她悄悄地在心里问出这一声,欲言又止地望过去,耶律湛轩已经转了身,顾着把药碗放回桌上,叮嘱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在门外守着你,宁思她不敢再胡来了。”
“嗯。”齐嫣乖巧地点了点头,就觉得有了耶律湛轩这句话,自己这一觉必定是美梦连连。如果梦镜城是一场奇遇,她想,那应当是她此生最美最丰盛的奇遇了吧?她满脑子都是白天耶律湛轩如何保护她,如何阻止并训斥宁思,又如何抱着她焦急地寻找医馆的情形。
那里面没有云镜。
她好像完全忘记了,最及时阻止宁思,甚至用身体来保护她的,是那个没有机会开口说一句话,就已经被隔离在深情眼眸之外的少年,云镜。
夜雨闻铃,声声肠断。
梦镜城仅有的一盏夜灯,在那晚也熄灭了。
清晨的时候,齐嫣从美梦中醒来,慢慢地下床,拉开门栓。她想起耶律湛轩说要在门外守着她,她的手指在碰到门框的一霎那,心里有窃窃的欢喜。她恨不能立刻就看到耶律湛轩的脸。
吱呀一声,门开了。门外却寂静无人。
耶律少爷呢?齐嫣心中的喜悦顿时消减了大半。但转念又想,他或许是太累,回房休息了吧。他是应该好好休息的,昨天一直抱着她找医馆、煎药什么的,一定早就累坏了。这样一开脱,心中的失望好像也减轻了些。正想着,却见对面房间的门打开了。有人蹑手蹑脚地走出来。
那是宁思的房间。
而出来的那个人,竟是耶律湛轩。
齐嫣听见自己心里咕咚一声,好像掉进冰凉的深潭。那么早,他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这时,耶律湛轩也看到齐嫣,脸上顿时露出尴尬的神情。他犹犹豫豫地走过来,走到齐嫣面前,解释道:“昨天晚上,宁思为了白天刺伤你的事情向我道歉,我喝了酒,喝醉了,便在她房间里趴着睡着了。”
“哦。”齐嫣缓慢而僵滞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耶律湛轩尴尬地笑了笑,道:“可不就是这样了。你的伤还没好,回屋里躺着吧,别到处走动。”
“嗯!”他还是关心我的吧?我怎能怀疑他呢?我又有什么立场怀疑她呢?齐嫣想着想着,眉心的愁苦却好像越聚越深,就仿佛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身体里盘亘。
耶律湛轩沉着脸走开了,越过走廊的转角,直到感觉不到齐嫣注视的目光,他绷紧的心才稍稍松了下来。他的心中满是不安与歉疚。他没有告诉齐嫣,昨晚宁思是如何对他好言相说,投怀送抱,而他在酒精的催使下,便一步一步跌入了宁思的温柔乡。
芙蓉帐暖,春宵苦寒。
他忘情地占有她,亲吻她火热的肌肤,一番云雨巫山,他尝到的是从未有过的甘甜。宁思咬着他的耳珠子柔声娇问:“其实你是爱我的吧?只是你搁不下面子,觉得既然曾经拒绝了我,却再回头爱我,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湛轩,我不介意,真的,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介意!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献给你!”
后来一整天的时间耶律湛轩都心绪不宁,脑子里全是昨夜温存的画面。是宁思爱得狠爱得深的表情。还有她时而乞怜柔软,时而热切疯狂的模样。完全不同于平日那个娇纵跋扈的她。她好像已经深深地驻扎在他的心底了。
耶律湛轩挣扎苦恼,想想宁思,又想想齐嫣,仿佛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那天晚上宁思再来找他,带着挑衅和炫耀。他觉得自己就像痴了一般,任由她的牵引,再度沦陷在她的石榴裙下。即便他也在某个瞬间想起齐嫣,但是,那仅仅是一个电光火石的瞬间。
由始自终,齐嫣都只是他用来跟宁思斗气较量的工具。
齐嫣站在城墙下,那面嵌在凹陷处的铜镜,带着岁月的斑驳。她犹犹豫豫,将轻颤的手放上去。
城门没有打开。
她双腿一软,手一垂便蹲下身抱住了自己。
这些天,耶律湛轩无论言行还是神态,都带着尴尬和闪躲,那样的情况让齐嫣觉得不安,如坐针毡。她想起那天清晨的所见,混乱的画面在脑海里纠缠。所以,她来到城墙下。是想验证那扇紧闭的大门会不会为自己敞开。
她很确定,她已经爱上耶律湛轩了。
小心翼翼的爱。像爱着天上的神祇,仰望着爱,憧憬着爱。爱得忧伤而且卑微。可是,她得到的却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城门没有开启,耶律湛轩并不爱她。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痛心碎。
她成功地爱上了一个说要爱她的男子。但那男子的心,却不在她的身上。她只能轻轻地啜泣,眼泪如断线的珠子,砸进满地的灰尘里。哭了一阵,她又站起来使劲地用手拍着那面铜镜:“打开啊!求求你,让让城门打开吧!求求你告诉我,他是爱我的?”如果耶律湛轩爱的人是宁思,那么他们回到沧澜城双宿双栖,留她一个人在这荒凉城池孤独终老,这是不是太残忍了?她如何终老?她只怕连片刻也活不下去了!
然而那铜镜纹丝不动。周围一切悄静如常。突然,有人从背后伸手来抱她,箍着她的胳膊,低声训斥道:“你再这样拍下去,会伤到自己的!”齐嫣听出那是云镜的声音。她反而哭得更厉害,腿一蹬,想挣开云镜:“放开我!放开我……不用你来管!为什么来的人是你?为什么不是他!”
云镜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严厉:“你真的爱上他了吗?”齐嫣一愣,挣扎的力气统统都卸去了,只虚软地靠在云镜怀里。云镜看懂了她眼底的苍凉。那是爱过的人才有的表情。那表情就像一朵燃烧的玫瑰,终成劫灰。那表情就像一艘在惊涛骇浪里挣扎的小船,无所依傍,即将被巨浪吞没。
待情绪渐渐平复,齐嫣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城门。云镜一语不发地跟在她身后,像一片低微的影子。长街清冷,荒无行人。但走着走着前方的转角突然匆匆地跑过来一个人。齐嫣一看,见是宁思,心情再度翻涌。
宁思趾高气扬地跑到齐嫣面前,嘴角一勾,炫耀道:“耶律湛轩已经爱上我了,我现在就要去开城门,我们走了之后,你就好好地留在这儿,享受这座世外桃源吧!”
齐嫣的心忽然像撕裂一般疼痛。她猛地拔足狂奔起来。她遇见的宁思的地方,离城门很近,可是,离客栈却很远,她很怕很怕自己还来不及赶回客栈,宁思就已经打开了城门,她怕耶律湛轩会像他们来时那样,瞬间便消失无踪。她怕自己连他最后一面都看不到,便就要永远被困在这座灰蒙蒙的死城里。
她的眼泪随风翻飞,洒落一地。当她终于艰难地跑回了客栈,喘息得好像肺都要从鼻腔里跳出来。她看见耶律湛轩还在那里。就在院子里发呆地坐着,背影萧然。齐嫣一时间激动得忘乎所以,扑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你还在,你还在,你没有消失!”齐嫣喃喃地啜泣。耶律湛轩身体僵硬,任由齐嫣抱着,他不知宁思去城门了,只愕然地问齐嫣:“你怎么了?”
齐嫣不要回答。她不要回答她怎么了。她只想告诉耶律湛轩,我已经成功地爱上了你,我害怕再也看不见你,这些天我的心事因你而倍受煎熬,我知道,你已经深深地将我占据了。“耶律少爷,我真的爱上你了!”
耶律湛轩闻言,错愕的表情变成了惊恐,羞愧,自责。他还是那么僵硬地站着。风沙吹进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眶红了一圈。
§ 怜取眼前人
当血池的封印再度缔结,刚刚脱困的结茕重又沦陷。
不死城恢复了原样。
有许多的人开始返回城里,重新建立他们男耕女织的平常生活。
再后来,不死城的城主也有了新的人选。因为天帝将欧阳阙对世人的善良看作妇人之仁,撤了他的职。他变成了普通的城民。新城主再也不让城门为世人开启。
不死城的传说,渐渐地就淡了。
苏璎住在城南。欧阳阙住在城北。他们时有碰面,总是说话不多。欧阳阙的眼神让苏璎觉得纳闷,总觉得欲说还休。
有一次,苏璎也看见了宋桀。
被作为俘虏扔回不死城的宋桀,神智已经混乱了。他衣衫褴褛,浑身又脏又臭,逢着看见红色的圆形事物都会扑过去,抓起来就往自己的嘴里塞,一边嚼一边欢快地喊着,你们看不见我,我不是不死人……
那副痴癜的模样,苏璎看在眼里,只是淡淡地摇头。一切都跟从前不一样了。她的心底,对宋桀再没有半点留恋。而相反,却有另一股期待,随着时日的加长缓慢滋长。春日短,夏暑长,可那个人,却迟迟不来。
纵然碰面,也仿佛清水。
苏璎越想越惆怅。
当初他为什么对她有那样隐忍的付出,愿意耗损自己的精力默默守护着她?当初盘丝在山洞里说的那些话,是否另有所指?究竟欧阳阙的心里,是怎样的想法?他为什么不说?却要自己越来越好奇,越猜,越猜不到。
他是不是总也忘不掉盘丝,放不下前事?
再过几日就是花朝节了。城里的人一身喜庆,奔走相告,说新城主会在桃园举办一场空前繁华的流水宴。
届时歌舞升平,百花争艳。
他们相互邀约,准备结伴前去。邻居家有跟苏璎年纪相仿的少年,提了红灯笼,问苏璎愿不愿赏脸同行。
苏璎落寞地摇头。婉言谢绝。
这时,背后一阵青色的淡雾飘来,只有薄薄的一层,并不迷眼,反而多添了几分朦胧的柔情。
一个声音也随之传来:“如果邀请你的人,是我呢?”
苏璎欣喜地回头,便看见欧阳阙款款走来,衣袂随风,宛如天人。她低头,莞尔一笑。——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她终于等到了。
§ 明月照积雪
苏璎掺着宋桀,终于来到的城门外。夜已经很深了。明月照积雪,朔风猎猎。苏璎看着身旁奄奄一息的宋桀,他们不远千里来到,是因为传说东离国有很多将死之人进入后,都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但惟一的坏处就是入城以后,无论是谁,都不能擅自离开。那些捡回一条小命的人,在里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他们如果思念家人,也只能靠书信传递。
宋桀患有先天恶疾。
熬到此时,已是命在旦夕。
一路都是苏璎陪着他,照顾他,鼓励他,他再三想要放弃,因为前来的路,实在太险恶太难行。
可他们终于还是到了。
此刻的宋桀,几乎只剩下最后一点微弱的气息。他们跪在雪地里,相互抱紧了彼此,以体温取暖。宋桀已有些昏迷,眼睛沉沉地闭着。苏璎捧着他的头,声声唤他:“宋大哥,你再坚持一会儿!我们马上就能进城了!”
城门紧紧地闭着,他们等了许久,城楼上忽然传来人声:“你们可是要入城?”
苏璎抬头望上去,有男子白袍胜雪,衣袂飘飘,在月光底下泛着清冽的寒光。“是的。”她赶忙回答,“你是谁?”
守城的侍卫在旁答腔:“这是我们的城主,欧阳阙。”
苏璎喜不自禁,握紧了宋桀的手。宋桀虚弱地对她笑了笑,问:“城门开了吗?”他已经没有力气转头去看一眼了。
城楼上继而传来欧阳阙的声音:“有的规矩,这里接纳的,只能是将死之人。姑娘,你的朋友可以入城,但你必须离开。”
夜太黑了。
彼此都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欧阳阙只见苏璎玲珑纤细,小小的一枚,立在雪地里。她火红的衣裙像染了鲜血似的,同满地白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不知道为什么,那仿佛给人一种很刚烈,很倔强,飞蛾扑火义无反顾的感觉。
士兵已经听从吩咐将城门打开,准备抬宋桀入城。
苏璎松开了宋桀的手,站起身,抬起头,望着高高在上的欧阳阙,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对准自己的心脏,一刀插下去!
出城的士兵们远远地看到,顿时惊呆了,纷纷跑上前查看。苏璎就倒在雪地里,倒在宋桀的身边,侧着头看着昏迷的他,吃力地笑道:“宋大哥,这样一来,我也成将死之人了,只有这样,我才能跟着你,我们……才不会分开……”
如果必须要垂死才能进入这座城,那么,我不怕拿自己的性命做一场豪赌。如果我赌赢了,从此后,我便陪你终老。
陪你一生。
直到这座城池毁灭,山无棱,江水为竭,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 心匪石难转
宋桀真的回到了沧澜城。宋家的人,眼见着远行求医的少爷竟然奇迹般地回来了,而且病症全无,身体比以前还强壮。他们欢喜得只差没有敲锣打鼓了。宋桀解释说,他在中途遇见神医,神医治好了他,所以他没有去不死城。宋家人看他无恙,自然是求之不得,也便没再多追问了。
宋桀满面春风,好不光鲜。
苏璎站在大槐树底下,看着他从门槛里跨出来,她不知道应该上前对他说些什么。宋桀倒是也看见了她。慌忙地跑过来,拉过她问:“你……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死城毁了吗?”
宋桀连问两声。苏璎一怔:“你早知不死城会毁?可你为何从来不在我面前提起?”宋桀很是尴尬,故意错开苏璎的目光,道:“有一天我无意间听到你跟欧阳城主的谈话……所以……”
“所以,就从你知道这件事情的那一天起,你就策划着,如何在血池爆发,在大屠杀来临之前,逃离不死城,是不是?”
宋桀哑口无言。
苏璎猜中了他的心思。
“可是,你竟然丢下我。”苏璎似笑似哭道,“城主告诉我,你在新婚当夜逃走出城,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
宋桀面露惭愧,低声道:“事发突然,你不得不承认,那一晚地动山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我当时太害怕了,以为血池就要爆发,所以,情急慌乱,来不及带走你……对不起,璎璎,请你原谅我!如今既然你回来了,就让我好好地照顾你,弥补我对你的歉疚,好不好?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可是,你最爱的人,却是你自己吧?苏璎看着宋桀。看着这个自私且懦弱的男人。她恨他,可是更恨她自己。因为她始终无法熄灭自己对他的爱意。不管他曾经如何伤害她,辜负她,她仍然爱他。
盲目地,固执地,不思悔改,飞蛾扑火地爱着。
对话间,身旁不知几时竟多出一个人来!是一个穿着绿衣的女子。她神情肃杀,眼神凛冽,指着宋桀一字一字地问:“你是不死人?”宋桀看对方似是来者不善,一时间也不敢回答。但那女子根本已经断定了宋桀的身份。她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不死人才有的邪气。苏璎望着这古怪的女子,狡辩道:“姑娘,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女子眉眼一挑,道:“你让开,我要将这不死人以天火焚烧,免得他祸害人间。”说着,便打开了腰间挂着的一枚紫色葫芦。宋桀看那阵势,心里顿时慌了,忽然一把抓过苏璎抵在身前,道:“你要烧,为什么不连她一起烧了,她也是不死人!”
苏璎的心,轰然碎裂。
碎成漫天飞雨。痛至麻木。
那女子却是淡淡地瞟了一眼苏璎,轻蔑道:“我在她的身上看不到不死人的邪气,她怎会是不死人?哼!胆小懦弱的男人我见得多了,可是窝囊到拿一个女人做挡箭牌的,你还是第一个!”
宋桀已然无心理会女子是如何奚落他,只听见她说苏璎没有不死人的邪气,他便已经震惊无比。苏璎怎会不是不死人?她的体内分明还有对鲜血的渴望!她卸了妆,依旧是苍白的脸,黑色的唇!她怎会不是不死人?她惊愕地看着宋桀,宋桀亦望着她,一时间神情极为复杂。
突然,一阵大雾汹涌地弥漫开。雾气是青色的。还夹着白色的柳絮,又似雪片,带着荧荧闪烁的磷光。既诡异又美丽。这雾气不是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顷刻便覆盖了周围好几条街。所有的人只觉得忽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便大喊着乱跑乱撞起来。长街顿时混乱一片。
苏璎见状,一把抓住宋桀的手,也慌不择路地奔逃开了。那绿衣的女子并没有追,就仿佛成了一尊雕像,站在青雾里,愕然地站着。良久,她紧握的拳头豁然松开,一口叹息,一泻千里。
苏璎和宋桀出了城,在乡间的茶寮停了下来。宋桀惊讶地问苏璎道:“为什么刚才那人说你不是不死人?”
“我不知道!”苏璎只是摇头。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宋桀捉起她的手,放软了语气,道:“璎璎,你再好好想想,你离开不死城,这一路,是否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不寻常?苏璎定心回想,大概最不寻常的就是在山涧醒来的时候不见了欧阳阙吧?可是,这跟她身上是否带有不死人的邪气有什么关系呢?她只能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宋桀忽然抱紧了她,抚摸着她的手,道:“别慌,别怕,你好好想想,有我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的。”
苏璎的心又软了,她听见男子强有力的心跳,仍是不自觉贪恋他的怀抱。她试图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将这一路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告诉他,他们商量了许久,却还是没有理出头绪来。
“对了!”苏璎忽然想起自己还漏掉了一件事情,呢喃着,“会不会是因为我吃了那些果子呢?”
宋桀忙问她:“什么果子?”
“红色的,很奇怪的果子——”苏璎想了想,道,“我吃过之后,觉得自己好像累得要虚脱了,然后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按理说,我睡着了,没了防备,应该很容易就会被追兵发现,可是,从那以后,这一路我都没有遇到捕杀不死人的天兵神将了。”
宋桀的眼里顿时露出精光,道:“一定是了!璎璎,你带我去找那些果子,能不能成功都好,我们也要试试。只要能去掉我身上的邪气,以后我们就可以隐藏身份,没有人会发现我们是不死人,我们就可以过平安逍遥的日子了!”他一口一个我们,信誓旦旦的模样,好像在对苏璎描绘一幅只属于彼此的梦幻画卷。但她知道,她已经不能辨认出他说的话到底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了。她只能信服,只能盲从。她想,至少她是不愿意看到他被天火焚烧的吧?那不如领他去山涧,去摘那些果子。倘若他是真心的,那么,便算是苦尽甘来,以后可以同他过神仙眷侣的生活;倘若他是假意,就当自己愚昧吧,再原谅自己最后一次,为他做最后一件事情。
苏璎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怜。
但是,得不到救赎。
只能沦陷。
§ 前事如泪散
苏璎带着宋桀回到那条山涧。山涧狭长,荒草野树丛生。但那些红果子却并不难找。它们结在不知名的树上,大片大片的,很远就能看见。
苏璎的手一指,宋桀就高兴地朝着树丛奔去。她还想说,我不知道这些果子是否真的有效,但没有说出口,宋桀就已经跑了好远,又把她一个人远远地丢在身后。她望着宋桀雀跃的背影,张了张嘴,发不出声。这一路走来,宋桀对她如何,她不是不知,她一再地告诫自己,要看清楚身边的男子,他所给予的,究竟是不是她想要的。
答案是,不是。
尽管宋桀比从前更温柔,更热情,可是,无论他说多少甜言蜜语,许多少山盟海誓,她都忘不了他曾经抛下她的事实,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再相信他,但她知道,她和他之间,已经有了裂痕,很深很深的裂痕,让彼此再也回不到亲密无间的当初了。
果然,此刻他再度抛下她。
他一直跑,一直跑,跑向他的希望,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她走不动了,就在原地站着,看着他跳起来摘果子。
她想,这便是她转身离开的时候了吧?
突然间,风声大作。吹乱了整条山涧。天空飘来一朵祥云。祥云上是手持兵器的神将。其中一位神将大声道:“那树上摘果子的,可是不死人?”另一位神将便道:“看他浑身的邪气,想来正是我们要抓的不死人。”
“唔,拿镇妖宝塔收了他吧!”
苏璎听闻神将所言,吓得猛喊:“宋大哥,有天兵……赶紧逃啊!”但宋桀仿佛着了魔一般,对苏璎和神将的话置若罔闻。他眼看自己就要摘到第一枚红果了。眼中放射出贪婪的目光,比神将手中的金刀更刺眼。他使劲地抓着树干,向上攀,向上攀!
忽然,只觉得浑身一热,手脚都开始缩小,就像变成了一片薄薄的宣纸,被风一吹,就向着半空飞舞飘去。
“啊!璎璎,救我——”
哭声凄厉,像针扎进苏璎的耳膜。她也想救。可是,她能吗?她连一点法术都不会。她满脑子一片空白,傻傻地站着,突然又看见那股青雾从脚底升起,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她看不见前方,猛地有一个人从背后扑过来,抓了她的手,低吼一声:“跟我走!”
苏璎踉踉跄跄,被对方拖着躲进了一个隐秘的山洞里。山洞幽暗,但苏璎还是看清了救走她的人,竟然是在集市上的那名绿衣姑娘。她说,她叫盘丝。苏璎不解地问她:“你为何救我?”
盘丝不答。只问苏璎:“你认得不死城的城主欧阳阙?你跟他是什么关系?”苏璎有些害怕,便想起之前盘丝说要诛杀不死人,立刻狡辩道:“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盘丝眼神一凛,扼了苏璎的咽喉:“时间不多了,你最好赶紧告诉我实情!”苏璎不知她说的时间不多是什么意思,只咬牙瞪着盘丝,眼睛里都是强撑的倔强。
盘丝冷冷一笑,道:“好吧。既然你不说,我留你也没用!”说着,双手加大了力度,狠狠掐着苏璎,她顿时透不过气来,纤弱的脖颈好像就快要被她掐断。这时,山洞里蓦地亮起了一片火光。有人影自火光中走出来,冷声呵斥道:“别伤害她!”盘丝黯然地一笑:“你终于肯现身了,欧阳阙。”
欧阳阙没有失踪,他一直都在苏璎的身边。就在苏璎吃了红果子昏睡之后,追缉不死人的天兵天将到了山涧。
他们眼看就要发现苏璎和欧阳阙了。
情急之下,欧阳阙解散了自己,变成透明的防护罩,将苏璎包裹起来。那样一来,苏璎身上带着的不死人的邪气就不仅仅盘旋在她的头顶,而是被最大限度地扩散开了。弥漫了整条山涧。
天兵天将们看到整条山涧都充满邪气,以为是不死人经过的时候留下的,他们虽然也看到了苏璎,但是却发现她的头顶并不像一般的不死人那样,有两道褐色的集中的光晕,他们难以判定她究竟是不是不死人,只好暂且将她置之不理。
所以,根本就不是那些红果子的功劳。
一直以来,都是欧阳阙在保护苏璎。
无论苏璎走到哪里,她身边七里的范围之内,都弥漫着不死人的邪气,这反倒混淆了视听,让追兵一再错看,疏忽了她。当初盘丝看见沧澜城的大街上有邪气存在的时候,她也以为只是宋桀的原因,却没想到苏璎也是不死人。
此时,苏璎惊愕地看着欧阳阙,结巴地问:“城……城主,你为何在这里?”欧阳阙表情凝重,欲说还休。
盘丝却笑了。
她将欧阳阙如何保护苏璎照直说了出来。
苏璎听得瞠目结舌。不断地去看一旁沉默的欧阳阙。欧阳阙想打断盘丝,盘丝却不理,反问他:“五百年了,你为何还是这样?”
欧阳阙不明白盘丝所指,愕然地看着她。
五百年了,盘丝还和五百年前一样,仿若一朵出水的芙蓉,清淡,娟秀,可是却倔强,眉眼间都是刚毅与低沉。
欧阳阙不由得回想起许多曾经的画面。
心中暗暗叹息。
盘丝眼神一软,怅然地看了看苏璎。“五百年,我恨了你五百年!”她说,“我到现在才明白,当初你为何要赶我出不死城。”
欧阳阙顿时惊愕:“你?你怎会知道了?”
“来找你们之前,我曾见过天帝。”盘丝凄然道,“天帝将不死城的事情统统告诉了我。呵,原来,我曾经恨你无情,恨你变心,我立志要诛尽天下所有的不死人来报复你对我的辜负,都是我错了。你是故意赶我走的,对不对?”
因为要阻止血池的爆发,阻止妖孽结茕的复生,就必须找到她流亡在外的那只手臂,将手臂也一同封进血池。
而盘丝,就是那只手臂。
她是结茕的手臂吸天地灵气转为人形。她其实也是不死人。她与结茕一脉相承,但却比结茕更温柔更善良。
欧阳阙早就知道这个秘密。
盘丝自己却不知道。
如果盘丝知道,知道她的存在对不死城、对九国都是一种威胁。她会义无反顾地跳进那血池。跟结茕同归于尽。
但欧阳阙不愿意看到那样的悲剧。
五百年前,不死城还很稳定,谁也不知道结茕是不是真的会复活。欧阳阙曾经以为,他还有时间,还可以寻找到别的办法来完结封印。他以为他可以不必牺牲盘丝,可以保住她,保住自己心爱的人。
可是,五百年了,他不断地追寻,答案却只有一个。
——盘丝。
只有盘丝才是完成封印的最后一步。
欧阳阙并不后悔当年自己赶走了她。他害怕她留在不死城,会渐渐地察觉自己身世的秘密。他一直以为不死城的存在是受着天界严密的注视,盘丝如果留在那里,总有一天会被天帝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她如果离开,混入芸芸众生中去,反倒不会轻易被发现。所以,他宁可假装薄情,假装对盘丝冷漠厌弃,将她赶走,他只要她好好地活着。
他爱她。
他爱她的时候,他就不再是背负着生死存亡的一城之主。而只是一个深情,哀伤,卑微而无奈的平凡人。
五百年前他为了自己的爱情而枉顾不死城的存亡。
五百年后,他为了苏璎,在血池爆发的时候率先离了城。
他想,他到底绝非一个真英雄。
他大概只是一个愿意为情舍江山、舍天下的伪君子吧。就连他自己也看轻自己。可是,自己对自己,也无能为力。
同样,五百年前他在背后为了盘丝做了许多的事,却不告诉她真相,任由她误会他,含恨离开不死城。
五百年后,他为保护苏璎,甘愿化作一层透明的保护罩。却也不告诉她,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已经爱上了她。
因为她总是让他想起当年的盘丝。
她的出现,唤醒了他的冷漠和绝望。可他也知道,在她的心里,深爱的人只有宋桀。他惟有将自己的爱意卑微地掩藏起来。他的爱是炽烈而深刻的,却也是矛盾和笨拙的。无论是对五百年前的盘丝,还是对五百年后的苏璎,他都爱得一意孤行。
“你为何会去求见天帝?”欧阳阙哀伤地看着盘丝。
盘丝道:“是那场青雾引起了我的好奇。这么多年,我遇见了无数的山精鬼怪,可是,那样的青雾,那些晶莹闪烁的柳絮,我却只见过你会用那样的法术。所以,我当时便怀疑施法的是你。但你从来都谨守不死城,又怎会离开?除非不死城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苏璎忍不住插话:“原来你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怀疑欧阳城主了?”
盘丝抿了抿嘴,继续说道:“没错。那时你身边的男子说你也是不死人,但我却没有在你的头顶看见不死人的邪气,于是我便猜想,只有当另一个不死人甘愿耗损精力,将自己变为防护罩的时候,才可以遮去你头顶的邪气。”
欧阳阙眼如深潭,接道:“所以你为了解开疑惑,回了不死城?”
“是的。”五百年后,当盘丝再一次站在不死城的城门下,她看见的,是一片废墟。巡逻的天兵在那时候发现了她,正欲收服她的时候,天帝出现了。她从天帝的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世,她忽然就明白了当年欧阳阙何以那么决绝地待她,她所有的绝望,戾气,恨意,都在那一瞬间消亡。
天帝说:“欧阳阙身为一城之主,按理说,这座城里所有的事情都瞒不过他,他应该早就知道你的身份才对。”
盘丝哑口无言。
“如今结茕复出,但时日不长,羽翼未丰,你若愿意为了天下苍生着想,就跳进血池,让我重新结封印,将她镇压,为时还未晚。”
盘丝望着天帝。
想了许久。淡淡地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放过欧阳阙,重建不死城。若是那些愿意归城的不死人,你也不能再焚掉他们,要放他们回城。”
天帝欣然同意。
“但是——”天帝又道,“纵然不死城重建,我却也不能再让它无休止地接纳那些垂死的人。生死原本就是一种自然法则。之前,因我疏忽不查,所以才任由欧阳阙滥用恻隐之心,不死城重建以后,将再也不可以接纳将死之人。”
盘丝看着天帝那副急于为自己开脱的糊涂模样,不禁暗自好笑,他疏忽不查的事情,又何止不死城,不是还有自己这个长期流落在外的结茕余孽吗?她微微一笑,道:“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不死城只能是不死人的牢笼。
并非世人贪图永生的捷径。
盘丝说:“我来,是想见你最后一面。”
盘丝说:“我要告诉你,我不再恨你了。”
盘丝还说:“欧阳阙,我早知你愚钝,木讷,可是却没想到五百年了你还是老样子。你能否拿出你一城之主的气概来,应说的话,应做的事,坦坦荡荡,无遮无掩,统统都告诉她?”
欧阳阙痴痴地望着盘丝,此刻,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你真的要履行对天帝的承诺吗?”盘丝骄傲地扬了扬头,坦然一笑,道:“不要再为我安排什么了,就让我自主地做一次决定,好不好?”
欧阳阙的眼泪悄悄滑落。
晶莹的眼泪,像一颗流星,一粒化石。苏璎想起宋桀。她想,宋桀大概是从来也不会为她流一滴眼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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