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斌是在第三天清晨彻底厌倦的。
窗帘缝隙透进青白的天光,细微的磨牙声像砂纸一样摩擦着他的神经。
他睡眠极轻,一点动静就足以将他从浅眠中狠狠拽出。
此刻,他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纹路,心头烦躁得如同塞了一团浸水的棉花。
这恼人的声音来自枕畔的苏玉玲。
她侧身蜷缩着,睡得正沉,小巧的下巴埋在酒店松软的枕头里,呼吸均匀,全然不知自己熟睡时的“恶习”——磨牙,偶尔还夹杂着短促的呼噜。
如果他们不是这样毫无间隙地躺在同一张床上,隔着大学毕业后二十年的漫长光阴,陈建斌想,自己大概依旧会为苏玉玲那副温婉的表象所迷惑。
她小巧玲珑,皮肤白皙,笑起来眼角弯弯,像一枚被岁月摩挲得温润的玉石,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不谙世事的纯净。
二十年前在校园里那段浅尝辄止的恋情,止步于小心翼翼的牵手、克制的拥抱和蜻蜓点水的亲吻。
这次古城重逢,与其说是旧情复燃,不如说是填补了当年未曾越界的某种空白,一种迟到的、带着中年疲惫的“圆满”。
毕业后各自回到相隔几千公里的家乡,通讯录里的名字渐渐蒙尘。
班级群里从未出现过苏玉玲的身影,陈建斌也是近一年才辗转重新得到了她的联系方式。
三天前,当他风尘仆仆踏入这座以慢生活闻名的古城,在预定好的客栈门口见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心头确是涌起一股久违的、混合着新鲜与刺激的悸动。
然而这悸动,在连续三个被磨牙和呼噜搅得支离破碎的夜晚后,彻底消散殆尽,只剩下难以忍受的烦躁。
他睡眠质量本就堪忧,一点风吹草动便能将他惊醒,而一旦睡不好,随之而来的便是整日的低气压和情绪低落。
最初被荷尔蒙和怀旧情绪充斥的劲头过去后,现实的粗粝感尖锐地浮现出来。
原计划五天的古城悠游,他决定在第三天就画上句号。
他要离开这个女人,立刻,马上,回到他那被精心规划、秩序井然的世界里去。
他在自己生活的城市,大小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苏玉玲呢?
在几千公里外那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南方小城,经营着一份不足挂齿的小生意,满身沾染着市侩的铜臭味——这是他